時光過盡,書生老去。如今置身歲月的深處,安靜地守著自己的靈魂,回首往事,最想念的是自己的故鄉(xiāng)。弱冠之年,離開天津,外出求學(xué)、謀生,浪跡天涯,于今兩鬢霜雪,寄寓江南。時常舉首北望,游子思念,思念渤海西岸那座九河下稍的商埠。海河之水日夜流淌,沖刷不掉我經(jīng)久的離殤與鄉(xiāng)愁。<div> </div> <h3> 天津的舊居,位于和平區(qū)承德道,老話說的“法租界”。中部段落,繁茂的法國梧桐連蔭成片,十月里,滿樹的秋葉,鋪天蓋地,構(gòu)成了一幅色彩斑斕的風(fēng)景油畫。這條路,有著諸多歷史風(fēng)貌建筑,都掛上了天津市政府頒發(fā)的保護標志,與解放北路的歷史風(fēng)貌建筑,連成群片。(下圖)</h3> <p class="ql-block"> 承德道東頭,頭枕海河,與沿河馬路張自忠路呈丁字形相交,它的西頭與河北路呈丁字形相交。承德道不很長,從東到西,串起了九個路口,分別是:張自忠路、解放路、吉林路、大沽北路、和平路、遼寧路、新華路、山東路和河北路。它與遼寧路的交口處是一座圓形的公園,叫中心公園,解放前叫法國公園。公園小巧緊致,中心是一座圓亭,周圍一圈西府海棠,東西兩側(cè)各有一個圓形的荷花池,荷花池不大,直徑也就三米左右,夏季荷花盛開卻是馥郁萬分。印象深刻的是,在公園的西北角,竟然有一顆紅柳,認識它的人不多,安靜地呆在角落里,但在天津算是稀有物種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承德道東頭的路北,座落著原法國駐天津領(lǐng)事館,1923年建造,當時負責(zé)處理所有外交事物,現(xiàn)由測繪局使用。承德道以前的命名是”領(lǐng)事館路”,路名由此而來。(下圖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)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承德道22號(后改為12號),“法國公議局”舊址,是一座典型的羅馬古典復(fù)興式建筑,莊重,華麗,它是負責(zé)法租界內(nèi)行政事務(wù)的最高機構(gòu),1930年建成。1945年,駐天津日軍的投降儀式,就在這里舉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新中國之初,這里是天津市人民圖書館。寬敞明亮的閱覽室,也是我初中、高中時,常去看書、寫作業(yè)的地方,也正是在這里,手抄了一大本子的陜北民歌,那是我一輩子最喜歡的民歌風(fēng)格之一,喜歡它樸實的歌詞和鏗鏘悲涼的曲調(diào)。再有,賀敬之的那部長詩《回延安》對我印象至深,“白羊肚手巾紅腰帶,親人們迎過延河來”,“一口口米酒千萬句話,長江大河起浪花”,陜北方言的疊詞,信天游的格式,和夸張、擬人、排比、對偶句式的寫作風(fēng)格,甚至影響了我的一生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座建筑后來為天津藝術(shù)博物館,現(xiàn)在是天津市文廣局,文物局辦公之所,此地已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。(下圖)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家對斜面的“海關(guān)胡同”,是20世紀初的兩棟聯(lián)排式樓房,中間形成里弄,為天津海關(guān)的員工住宅,也是歷史風(fēng)貌保護建筑。(下圖)</p> <h3> 在承德道與和平路的交口,是建于1930年的民營獨資的“東萊銀行”,頂部有重檐的塔樓,外檐有連續(xù)的璧柱,是典型的歐洲折衷主意風(fēng)格。這座建筑分別被很多單位使用過,父親也曾在這里辦過公,父親值班時,我曾在樓下大廳里打過乒乓球。(下圖,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)</h3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家正對面(承德道21號)是另一座風(fēng)貌保護建筑”首善堂”,始建于1919年。這里是法國巴黎天主教會,設(shè)在中國華北地區(qū)的管理教會財務(wù)的機構(gòu)。1949年,由中國神父管理,后為天津教區(qū)神學(xué)院,1958年,又改為天主教修女院。我家的窗,正好與它相對,清晰記得,原有圍墻,整日大門緊閉,小門偶開,有修女出入,身著寬大而長及腳面的黑袍,頭頂戴清爽潔白的大餛飩帽,她們大都面貌清秀,表情平和。星期天,偶有風(fēng)琴聲傳來,飄飄渺渺,或是伴有天籟般輕柔的女子合聲的唱經(jīng)聲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文革開始,修女院煙消云散,院門大開,里邊變成了住宅,住進去的似有熟悉面孔,多是有些頭臉的人物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再后來,隨著城市的改造和發(fā)展,圍墻拆除了,外部整修一新,重建了樓門前多層臺階和門廊,近年,臺階兩側(cè)又加裝了寶瓶柱式的扶欄,保留了穩(wěn)健的法式建筑風(fēng)格。曾經(jīng)是“某某飯店”,又改為”北京銀行”,如今似又有變故,但不見大字招牌,只有門廊上端,立著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。(下圖)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家舊居,是承德道32號二樓。后來在文革后期改為22號,可能是因為承德道上有許多空號的緣故。我家的樓正在首善堂修女院的對面。這是一棟法租界的三層四連排式住宅,是由30號、32號、34號、36號(后來改為20、22、24、26號),四個單元連成一體的歐式建筑。始建年代也是20世紀20年代,與首善堂的始建年代不相上下,均已百年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1964年離開天津后,就再也沒有歸來,雖說出差,探親,沒少來到天津,而且仍住在家里,但身份卻只是“過客”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這排樓的原始主人,我粗略地查找過資料,不見有記載,倒是回憶起讀高中時,與我家二樓對門鄰居金爺爺?shù)囊淮伍L聊。金家老夫妻倆是上海人,在天津退休,金爺爺說,這排樓原主是比利時人,在天津開辦了有軌電車公司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后來,金奶奶離世,金爺爺被接去北京的女兒家居住,年近九旬時,非要再回承德道看看老房子,看看老鄰居。他在東北某地當腦外科醫(yī)生的兒子,陪他來津,老爺子精神倒還健碩,只是腿腳已不便行走,他六十歲的兒子,把他背上了二樓,那年,我剛好出差京津,有幸相見。 ( 下圖,右側(cè)二樓的窗子,就是我曾經(jīng)的家。此圖,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。)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大約是1988年,母親與弟弟一家,搬離了承德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從那以后,我也就再沒有走進過這個門。但每次回天津,總要去承德道一帶走走,總會流連懷舊,總會眷戀地回望那二樓的窗口。那里邊,發(fā)生過多少溫馨的故事,沉淀著多少幸福的記憶,苦難雖不算多,但刻骨銘心的是:1958年的狂熱,1960年的饑餓……,及至文革,我已遠在西陲邊疆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不管游子身在何方,家的窗口,永遠是暖暖的懷想,那里永遠閃爍著祖輩父輩和藹、溫厚的目光。怎能忘,祖父老派的志向,祖母的寬厚慈祥,家父的嚴謹才秀,母親的坦蕩善良。家庭是社會的細胞,世事云卷云舒,歲月變換多樣,人的一輩子無論怎樣演繹,都少不了春風(fēng)楊柳,山花爛漫,也少不了酷冷寒冬,雨雪風(fēng)霜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(下圖,即是我家二樓的窗口)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h3> 這棟四聯(lián)排建筑,外立面是紅磚清水墻為主,其余為混水飾面,開窗形式多樣,有方窗,圓窗,我家的窗是拱券窗,開面碩大,窗扇內(nèi)開,且是雙層,故而保溫、采光均良好。本來最外邊還有一層是折疊式百葉窗,因年久失修,已被各家各戶拆卸下來。</h3><h3> 各單元入口大門,飾以石質(zhì)門套、門楣,大門雙扇內(nèi)開。每扇門上,本有鑄鐵的歐洲花式欄桿,1958年大煉鋼鐵時,被砸下來湊數(shù)“1070萬噸鋼”去了,大約一兩年后,才用木板封堵了門扇上的空洞。遺憾的是,時至今日,這鑄鐵花欄桿仍舊無法復(fù)制彌補,近六十年來,仍舊是木板遮擋著當年破壞歷史風(fēng)貌建筑的”愚昧”和“瘋狂”。當時,被砸下來的還有全樓經(jīng)久不用的暖氣片及管道,更有大門口通往二樓樓梯兩側(cè)的黃銅圓柱形扶手,也是在大煉鋼鐵時被拆走,銅也被拿去煉鋼了。銅Cu與鐵Fe,是一種元素么?初中二年級的我,怎么也想不明白。</h3><h3> (下圖,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)</h3><h3> </h3> <h3> 自我家搬走后,一直想再回去看看舊居的模樣,年齡漸長,久有此念,懷舊情緒,常涌心頭。卻也是顧慮重重,人家歡迎我們?nèi)??陌生人冒然前往,會不會把我們當成什么……?騙子?歹徒?或許,會出現(xiàn)難以預(yù)料的戲劇性場景?實在是糾結(jié)、折磨了多年。終于,在今年十月,時隔28年之后,趁與妻再次回津探親之際,約上兄弟、侄子、侄女,決心回望老屋。</h3><h3> 我與妻徘徊著,兄弟與侄女便先行走上了二樓,忐忑地敲響了那扇屋門:</h3><h3> 咚----,咚----,咚----,咚咚。</h3><h3> …………</h3><h3> </h3><h3> (下圖)</h3><h3><br></h3><h1><font color="#39b54a"><b><i>請關(guān)注《天津舊居的窗口》(下)</i></b></font></h1><h3><br></h3><h1> <font color="#ed2308">>>>如果喜歡請點擊右上角分享到朋友圈<<<</font></h1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