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推開老家虛掩的柴門，風(fēng)里裹著泥土與草木的清香，恍惚間，又看見母親站在菜畦邊的身影。那方被青磚圍起來的小院，是我記憶里最溫暖的港灣，而母親，便是港灣里永不熄滅的燈。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菜畦里的豆角藤，總愛順著竹竿攀援，綠意順著斑駁的院墻爬滿了半壁時(shí)光。記憶里的母親，總愛穿著那件洗得發(fā)白的藍(lán)布衫，在清晨的薄霧里侍弄她的菜畦。她的身影不算高大，卻總能把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條。黃瓜架爬滿藤蔓，西紅柿綴著紅燈籠，而那片豆角，是母親最偏愛的。她說，豆角燜鍋?zhàn)钕?，配上現(xiàn)蒸的粘卷子，是我小時(shí)候最饞的味道。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那時(shí)的我，總愛蹲在菜畦邊的小木凳上，看母親摘豆角。她揚(yáng)起胳膊，指尖輕輕一捻，飽滿的豆角便落進(jìn)竹籃里，動(dòng)作嫻熟得像一場溫柔的舞蹈。夠不著高處的，她便踮起腳尖，腰身微微舒展，晨光落在她的發(fā)梢，鍍上一層柔和的金。偶爾有調(diào)皮的豆角藤纏住她的衣角，她便笑著低頭，輕輕撥開，嘴里念叨著：“這小調(diào)皮，還舍不得我走呢?！?lt;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摘滿一籃豆角，母親便坐在小木凳上擇菜。小木凳是父親親手做的，邊角被歲月磨得光滑溫潤。她將豆角捧在掌心，指尖順著豆莢的紋路輕輕一撕，翠綠的筋脈便被抽了出來，露出里面鼓脹脹的豆粒?！澳憧催@豆角，多壯實(shí)，”她總愛這樣說，眉眼彎彎，“今晚就給你做豆角粘卷子，管夠！”灶膛里的火噼啪作響，火光映著她的側(cè)臉，暖黃的光暈里，連時(shí)光都慢了下來。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母親做粘卷子的手藝，是小院里獨(dú)一份的香。她先把豆角和五花肉在大鐵鍋里炒出濃油赤醬，添上井水沒過食材，再將揉好的面團(tuán)搟成薄餅，切成寬窄均勻的卷子，一圈圈碼在菜的邊緣。鍋蓋一蓋，灶膛里的柴火不疾不徐地?zé)?，鍋里的湯汁咕嘟咕嘟地冒著泡，麥香混著肉香、豆角香，順著鍋蓋的縫隙鉆出來，勾得我在灶臺(tái)邊團(tuán)團(tuán)轉(zhuǎn)。母親總笑著攆我：“別急別急，火候到了才好吃?！彼睦镉袛?shù)，火要燒到幾分旺，卷子要燜到幾時(shí)軟，一切都恰到好處。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那時(shí)的日子，像豆角一樣飽滿。小院的清晨，是被雞啼喚醒的；午后，是在蟬鳴里消磨的；傍晚，是伴著炊煙與飯香落幕的。母親的腳步，穿梭在菜畦與灶臺(tái)之間，不疾不徐。我總愛扒著灶臺(tái)，看她系著圍裙忙碌的身影，聞著鍋里飄出的香氣，口水偷偷咽了又咽。等母親一聲“開飯嘍”，我便捧著大碗沖過去，卷子吸飽了湯汁，軟糯鮮香，豆角燉得軟爛入味，五花肉肥而不膩，一口下去，滿是家的味道。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后來，我長大了，像羽翼豐滿的鳥，飛向了遠(yuǎn)方的天空。老家的小院，成了夢里的牽掛。我忙著學(xué)業(yè)，忙著工作，忙著在喜歡的城里扎根，回家的次數(shù)越來越少。每次打電話，母親總在那頭說：“家里都好，豆角又結(jié)了滿架，等你回來蒸粘卷子?！蔽覞M口應(yīng)著，卻總被瑣事絆住腳步，一推，便是經(jīng)年。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再后來，母親走了。那方菜畦，漸漸荒蕪。竹竿倒了，豆角藤枯了，小木凳孤零零地立在墻角，落滿了塵埃。我總在夢里回到老家，看見母親坐在菜畦邊擇豆角，灶膛里的火還未熄滅，她回頭沖我笑，眉眼依舊溫柔。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就像此刻，我站在空蕩蕩的小院里，風(fēng)拂過耳畔，仿佛又聽見母親的聲音。她從菜畦邊站起身，手里還攥著一把鮮嫩的豆角，看見我，眼睛一亮，一邊喊著我的小名，一邊小跑著迎過來。她的腳步輕快，藍(lán)布衫的衣角隨風(fēng)飄動(dòng)，像極了當(dāng)年的模樣。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她不知道，自己已經(jīng)去世了多年。她更不知道，我有多么想念她。想念她擇豆角時(shí)的溫柔，想念她蒸的粘卷子的香氣，想念她站在菜畦邊，等我回家的身影。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夕陽西下，余暉灑在菜畦里，仿佛又長出了翠綠的豆角藤。我蹲下身，輕輕撫摸著那方熟悉的土地，指尖觸到一絲溫潤。原來，有些時(shí)光，從未走遠(yuǎn)。母親的愛，就像那鍋熱氣騰騰的粘卷子，藏在歲月的褶皺里，軟糯而滾燙，在每一個(gè)思念的日子里，悄然漫溢，溫暖我往后的歲歲年年。</b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