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br> 在筆者手頭的高等醫(yī)藥院校教材《中藥學(xué)（供中醫(yī)、中藥、針灸專業(yè)用）》（上?？茖W(xué)技術(shù)出版社，1984年6月版）一書中，消食藥中有一味“山楂”，這是人們十分熟悉的果蔬食品，在飲食上應(yīng)用十分廣泛。也正是由于其還具有較高的藥用價值，深得人們的喜愛。教材給“山楂”的定義是這樣的。<br> 山楂。為薔薇科落葉灌木或小喬木植物野山楂或山楂的果實，產(chǎn)我國河南、江蘇、浙江、安徽、湖北、貴州、廣東等省。秋末冬初采收，曬干。生用或炒用。<br> 性味歸經(jīng)：酸、甘、微溫。歸脾、胃、肝經(jīng)。功效：消食化積，活血散瘀。應(yīng)用：1.用于食滯不化，肉積不消，腕腹脹滿，腹痛泄瀉等證。2.用于產(chǎn)后瘀阻腹痛、惡露不盡，以及疝氣偏墜脹痛等證。<br> 筆者在將中藥與古代詩詞歌賦結(jié)合起來學(xué)習(xí)的過程中，發(fā)現(xiàn)在詩歌中準確使用“山楂”一詞始自明末清初。在查閱此書時看到，在古人那里“山楂”有時也寫作“山查”，結(jié)果在搜韻網(wǎng)上搜得最早將“山查”寫入詩歌是盛唐的詩人孟浩然，他有一首無言排律《來阇黎新亭作》，詩云。<br> 八解禪林秀，三明給苑才。<br> 地偏香界遠，心凈水亭開。<br> 傍險山查立，尋幽石徑回。<br> 瑞花長自下，靈藥豈須栽。<br> 碧網(wǎng)交紅樹，清泉盡綠苔。<br> 戲魚聞法聚，閑鳥誦經(jīng)來。<br> 棄象玄應(yīng)悟，忘言理必該。<br> 靜中何所得，吟詠也徒哉。<br> 詩題“來阇黎新亭作”，“阇（shé蛇）黎”或作“阇梨”，為“阿阇梨”的簡稱，意謂高僧，亦泛指僧。顯然，這首詩是詩人拜訪僧人所作，從內(nèi)容看，用了不少佛言禪語對“阇黎”和“新亭”加以形容和贊美。<br> 首行詩“八解禪林秀，三明給苑才?！笔菍ι丝滟?。前句中的“八解”為“八解脫”的省稱，是指八種解脫煩惱、證悟真理的方法或境界，即有色觀諸色解脫；內(nèi)無色想，觀外諸色解脫；凈解脫身作證具足住解脫；空無邊處解脫；識無邊處解脫；無所有處解脫；非想非非想處解脫；想受滅身作證具足住解脫。在詩中用來形容僧人修行境界高深。后句中的“三明”在佛教中通常指三種智慧或明了，即宿命明、天眼明、漏盡明，這里可能用來比喻僧人具有超凡的智慧和洞察力。“給苑”指的是一個充滿智慧與才華的地方，即寺廟?！安拧迸c前句中的“禪林秀”一樣，都是指詩人所拜訪的僧人才華橫溢，為佛門中的優(yōu)秀人才。<br> 接下來的第二行至第五行，不算難懂，說的是“新亭”的環(huán)境。第三行“傍險山查立”中的“山查”，在這兒可不是果實的“山楂”，而是陡崖。第五行前句“碧網(wǎng)交紅樹”中的“碧網(wǎng)”，很可能是一種被叫做碧蘿的綠色寄生攀援植物。<br> 第六行則是詩人的想象力了，是用來形容僧人佛學(xué)高深。“戲魚聞法聚，閑鳥誦經(jīng)來?！贝笠馐浅刂墟覒虻聂~為了聽聞僧人講說佛法而聚攏，悠閑自在的飛鳥也為了誦經(jīng)而來。<br> 詩的最后兩行是頗具禪意的感想?！皸壪笮?yīng)悟，忘言理必該。”意思是?舍棄了外在的卦象，才能領(lǐng)悟玄妙的道理；忘記了言辭的束縛，才能把握必然的真理?。這兩句詩體現(xiàn)了魏晉玄學(xué)“得意忘象”、“得意忘言”的哲學(xué)思想。王弼等玄學(xué)家認為，卦象（象）和言辭（言）只是表達“意”（道理）的工具，執(zhí)著于工具本身反而會遮蔽對真理的領(lǐng)悟。因此，要真正把握深層的意蘊，必須超越表象和語言的局限，達到一種直覺的、非邏輯的“悟”的境界。末行“靜中何所得，吟詠也徒哉?！币馑际?，這是我在這安靜的環(huán)境中的心得，吟詠詩句也是徒然的。<br> 在我國古典詩詞歌賦中寫有“山楂”多出自明代以后的文人筆下，而自西漢起便有文人墨客將“楂”字付諸筆端，但很多時候這個“楂”字指的是水中木筏，且讀作chá（茶）。當(dāng)然把“楂”字作為果實寫入作品的也有，比如子美先生便有一首五律《豎子至》。<br> 前輩杜詩專家考證，這首詩作于唐大歷二年（767年）。在此前后的永泰二年（766年）暮春到大歷三年（768年）孟春時節(jié)，子美先生寫作了四百余首詩，不僅數(shù)量上達到高潮（在現(xiàn)存一千四百多首杜甫詩作中占了將近三分之一），就詩的內(nèi)容和形式而言也頗具特色且成就斐然。下面這首《豎子至》的“豎子”指的是男童仆。據(jù)杜詩專家研究，子美先生在夔州時，家中有總管和仆人共七人。在他自己詩中明確提及的仆人有?信行、?阿段、?辛秀、?伯夷，而詩題中提到的“豎子”是其中的哪位，筆者認為已不可考。但仇兆鰲先生在《杜詩詳注》中有：“鶴注：當(dāng)是大歷二年作。豎子，猶今言小奚，即阿段也?！?lt;br> 楂梨才（一作且）綴碧，梅杏半傳黃。<br> 小子幽園至，輕籠熟柰香。<br> 山風(fēng)猶滿把，野露及新嘗。<br> 欹枕（一作欲寄）江湖客，提攜日月長。<br> 首聯(lián)說的是四種水果尚未成熟時狀態(tài)。頷聯(lián)則轉(zhuǎn)入另一種被稱為“熟柰”的食物。“奈”，蘋果的一種，通稱“柰子”，亦稱“花紅”或“沙果”。如果是放在“輕籠”里的，那就是應(yīng)該是如西晉郭義恭所撰的博物類志書《廣志》中記載的：“取熟柰納甕中六七日，待爛，以酒水?dāng)?，濾去皮子清汁，傾布上，以灰在下，引乾為末，調(diào)食物，甘酸可食。”頸聯(lián)“山風(fēng)猶滿把，野露及新嘗?！笨梢岳斫鉃?，山間的清風(fēng)仿佛還能握在手中，野外的露水也剛好可以嘗到新鮮的味道。如果是頷聯(lián)的續(xù)寫，那既可以形容“幽園”的自然環(huán)境清新宜人，也可以形容“熟奈”的香氣四溢。尾聯(lián)“欹枕江湖客，提攜日月長?！鼻熬渲械摹办フ怼币鉃樾币兄眍^，描繪的是一種閑適或漂泊中的姿態(tài)；“江湖客”指漂泊于江湖、隱逸或失意的游子，也是子美先生的自嘲。后句則以夸張手法表達時間的悠長感，暗含著對人生漂泊、歲月流逝的感慨。關(guān)于“提攜”二字，如果用如今我們常用的扶植，提拔的意思，來說明提攜“豎子”，似乎也說得通。但辭書對“提攜”注釋還有牽扶，照顧，攜手合作等寓意，還有一種解釋是我們?nèi)缃褚呀?jīng)不用了，即指代小孩，如歐陽修在《醉翁亭記》中就有“傴僂提攜”句， 那么唐代是否有此說法，筆者認為是有的。<br> 眾所周知，作為水果或消食中藥的“山楂”，還有一個別名就是“紅果”。但在古人的詩詞歌賦中，既有可能是我們所說的消食藥“山楂”，更有可能是其他某種紅色的果實。比如，子美先生在大歷元年（767年）漂泊至奉節(jié)的時候?qū)懥恕督鈵炇住?，開篇就提到“紅果”。詩云。詩云。<br> 草閣柴扉星散居，浪翻江黑雨飛初。<br> 山禽引子哺紅果，溪友（一作女）得錢留白魚。<br> 不難看出這是子美先生的生活記錄。仇兆鰲先生在《杜詩詳注》里有這樣的評語：“前二首，即事興感，此從夔州風(fēng)景敘起。上二句，山水對言。山禽引子，山間之景；溪友留魚，江邊之事。”<br> 詩很好懂，只是最后一句中的“溪友”有些費解。筆者認為，應(yīng)該理解為溪邊的朋友，也就是在溪邊捕魚勞作的人們，只是子美先生把他們看作朋友罷了。不論是“溪友”，還是“溪女”，其“得錢留白魚”的生動畫面，與前句“山禽引子哺紅果”一樣，展現(xiàn)了詩人對旅居生活的觀察。<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