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二/15. 王律師遭遇法官警告 預(yù)定開庭時間延期了</b></p> 左 王瑾律師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一天中午，我正在看書，父親說外面有人找我，起初我還以為是同學，我特別地興奮。誰呀？我沖著外面喊了一句。話音未落，一位陌生女人走了進來。她給了我一個微笑，然而這微笑中似乎飽含著一種無法訴說的痛苦與無助。她那期待的眼神，已經(jīng)告訴了我她來這里的目的。她局促地在我床邊板凳上坐下，把手里的幾根糖球和一小袋的零食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，啜泣著對我說：我在電視上看見你，聽說你打官司贏了。我家也遇到了事情，想請你幫忙，介紹你的律師幫幫我……她語調(diào)沉重，眼里噙著淚水，目光中滿是乞求和期待。她的眼神和我曾經(jīng)希望得到別人幫助時是多么的相似啊，這使我與她產(chǎn)生了共情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她終于無法掩飾自己內(nèi)心的傷痛，淚水奪眶而出，哽咽地說：我的丈夫在一次事故中失去了一條腿，單位只賠了一萬塊錢，連裝假肢都不夠?，F(xiàn)在他不能上班了，而單位不發(fā)工資，我又沒有工作，家里還有四個孩子在上學，最大的才上初一，我不知道該怎么辦，真不知該怎么活下去？如果不是為了孩子，我真的不如去死……聽著她的述說，我和她一樣地悲憤。一個人的生存和健康權(quán)，為什么如此得不到珍重和保護？一個原本健康的人，工傷失去了一條腿，只用一萬塊錢就把人給打發(fā)了，這難道是現(xiàn)代文明社會所應(yīng)發(fā)生的事嗎？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然而，面對眼前這個懷著一線希望來求助我的女人，我卻愛莫能助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獨自承受著家庭橫遭摧殘的不公和苦難。我左思右想，總也想不出一個能寬慰她的辦法。在她面前，我好像迷失了前行的路，到處只看見黑暗，到處都感到絕望，心越發(fā)的悲涼。我想，為了正義、為了許多受害者，自己能做的也許就是把“ 狀告鐵老大”的官司打到底，用自己的行動去引起和促使全社會對生命健康權(quán)利的重視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來訪的女人走時，我對她說了些安慰的話，希望她堅強地面對生活，要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。其實，我知道這些話都是蒼白無力的，對她去維權(quán)沒有任何意義。應(yīng)她的請求，我把王律師的電話和地址給了她，建議她還是去找當?shù)氐姆稍行暮吐蓭煘楹谩Ｎ抑?，王律師作為一個律師，雖然很善良、很熱情，但他不是一個慈善家，這個社會需要幫助的人太多，靠他一個人是永遠也幫不完的。 女人帶著遺憾走了，雖然我未能給予她實在的幫助，但她卻對我說了太多的感謝。她和我一樣，身處苦難之中，太需要別人的關(guān)心和安慰，即便這關(guān)心和安慰并不能使她擺脫苦難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1999年4月5日，我接到了王律師打來的電話。他告訴我，我的案件4月28日將在山東濟南鐵路中院開庭，問我是否能承受長途車行的奔波。王律師在擔心我的身體，每一個接觸過我的人都知道我的身體狀況很差。然而，能與“鐵老大”對簿公堂，這是我為之付出了太多努力所期盼的，是多少熱心人的幫助才有的結(jié)果。我已等待了太多的日子，又怎么能顧忌身體而放棄呢？我一定要去！我沒有多想就給了王律師一個堅定的回答，即使躺著，我也會去，何況我還可以在椅子上坐一段時間呢？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王律師又告訴我，由于多家媒體的介入，法院方面對律師很反感，有個法官甚至警告他：你最好不要把新聞媒體搬出來，否則的話，你很可能成為被告……聽王律師這么一說，我很震驚，不明白媒體的介入為何會引發(fā)這樣的反應(yīng)，媒體不是在起著輿論監(jiān)督與反映民意的作用嗎？難道法院是不想公正判決嗎？我更擔心王律師會因法官的恐嚇而退縮，然而王律師的回答令我無比感動：如果因為媒體的介入使我成為被告，那我情愿成為被告……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王律師說，他不會退縮的，并且已經(jīng)做好了最壞的打算，即使在鐵路法院得不到公正判決，還可以上訴到高院。他讓我盡管放心，但也要做好心理準備，不管怎樣都要相信通過努力案子終會有一個結(jié)果，我們應(yīng)該去爭取最后的勝利……。和王律師的通話后，我知道未來的路很艱難，但王律師的安慰和鼓勵給了我信心和勇氣。自從接手我的案子后，王律師和所里的同事往返于南京─濟南─連云港─沭陽，連日地奔波忙碌。我想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王律師充滿信心把官司打到底，用王律師的話來說——“去爭取最后的勝利”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，我就要走上法庭，需要承受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苦痛，還有精神上的沉重能力。盡管，我一直被大家公認很堅強，但出院回家后從未離開過眼前這逼仄的生活空間，一間窄窄的單人床，一塊窗口大的天空。而即將前往的濟南，那是我遠離了兩年的多彩世界，何況又是在我失去了健全四肢之后。走出這個小茅屋、這個小房間，又會有多少憐憫的眼睛向我投來可怕的同情和憐憫？又會有多少人會好奇地注視著我的殘缺呢？他們對我的現(xiàn)在和將來，又會有怎樣的議論與猜測呢？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整整一個上午，我設(shè)想著各種可能發(fā)生的事，心緒也因此愈加紛亂，而最讓我擔心和害怕的，則是如何去面對曾經(jīng)給我?guī)韨Φ摹拌F老大”，他們會不會真的如王律師擔心的那樣，以一些刺激的話語傷害我的自尊，導致我情緒不穩(wěn)定，而造成案件不能順利審理呢？然而，我已經(jīng)沒有別的選擇，為了這一天，我已奮斗兩年之久。我告誡自己：自己不是一直都把人生的每一個課題都作為對自己的考驗嗎？我絕不能逃避，要直面即將來到的挑戰(zhàn)。</b></p> 成麗和先生在南京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隨后的幾天，我還接到了《中國婦女》法律援助中心成麗編輯打來的電話。她告訴我，她正在為我的案子組稿，準備刊登在五月份的《中國婦女》上，并且她最近還將去北京高院，請有關(guān)人士就我的案子發(fā)表司法意見，也許會對我有一定的幫助。更讓我感到興奮的是成麗說，她將在開庭的前一天趕到濟南和我們會合，進行現(xiàn)場采訪。成麗的來電更加堅定了我的信心，有這么多人的聲援和關(guān)注，法律一定會給我一個公正的判決。余下幾天，我信心滿滿為訴訟和庭審做好了相關(guān)準備，期待著開庭早一點來臨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為了應(yīng)訴，我知道了尋找證人、證據(jù)、證言的艱難。記得，為證明當初車站為趕我出院停止交付我的治療費，我去找我的主治醫(yī)生，他們都說這關(guān)系到醫(yī)院的名聲自己不想牽扯進去，不能也不敢出具證明。那一刻，盡管我很理解醫(yī)生們的苦衷，但不明白：為什么他們?yōu)榱怂^的醫(yī)院“名聲”，就罔顧正直和正義呢？我想，如果這個社會的每一個人都有正義感，也就不會有那么多的悲劇發(fā)生了。為此，我心中一度對一些醫(yī)生滿是仇恨，甚至想到了報復(fù)，想把我所知道的醫(yī)生不良行為寫下來，公布于世……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我曾給住院期間自己最尊敬的一位主任醫(yī)生打過電話。我向他問候之后，他說他和張醫(yī)生替我做過三次手術(shù)，像在表示他曾為我做了一件大好事。后來，他又要我以張海迪為榜樣、學習英語翻譯什么的。然而，當我向他提出寫個證明時，他說他只是有過那個印象，可要寫成文字那就是證據(jù)了，是要負法律責任的。他說自己不好寫，也不能寫，很遺憾。最后，還是在百里之外，我找到當初一位進修醫(yī)生幫忙，才寫了一份證明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正當我已做好迎接新挑戰(zhàn)的各項準備時，又一次接到王律師打來的電話。他告訴我，由于徐州鐵路中院的干涉，開庭推遲了，具體時間還沒有定下來，只能等通知，還可能要到徐州去開庭。聽到這個消息，不知怎么地，我心里突然間好像失去了什么，被一種從未有過的墜落感死死纏繞著。原本，我以為即使一審敗訴，還可以到地方高院二審。但如果一審在徐州鐵路法院，二審仍會在鐵路系統(tǒng)法院。作為鐵路方，既然可以在法院宣布開庭日期后又進行更改，推遲開庭時間，那判決結(jié)果不也同樣會是他們說了算嗎？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?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我想到了許多可能會發(fā)生的新情況，又擔心憂慮起來。王律師似乎感覺到了我難言的心態(tài)，安慰我不要焦慮，說他和他的同事們一定會盡力的。盡管我依然還在擔心，但還是下定了決心：不管在哪開庭，我都一定堅持到底；不管遇到多少困難，也絕不放棄。即便他們可以通過地方保護主義干涉司法，我相信有那么多媒體的關(guān)注和輿論監(jiān)督，他們是不敢怎樣的。再說，還有那么多同我一樣的受害者都在盼望我的勝訴能給他們以希望，我絕不能退縮，絕不能放棄。我一定要克服一切阻礙，爭取最后的勝利！我期待著開庭的日子早一天到來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在我知道了開庭推遲之后，我又接到了王律師打來的另外一個電話。他告訴我，省教育臺的張主任和葛記者要來看望我，并準備請我到南京做一個現(xiàn)場直播節(jié)目。王律師問我是否愿意去，開始我不知道是該拒絕還是答應(yīng)，最后還是決定說去。幾天后，張主任和葛記者來了。每一次看到媒體記者從很遠的地方專程趕來為我錄制節(jié)目，我心里總是無以言表的感動，每一份關(guān)愛與支持都會給我增加生活的勇氣和信心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張主任、葛記者和我談了許多，希望我要以平常心面對生活中的萬事萬物。而最讓我銘記在心的是葛記者對我說的話：一個人不管身體上有什么殘缺，都不重要，關(guān)鍵是要有信念……的確，正如葛記者所說，信念無論對于健康人還是殘疾人都很重要，人活著如果沒有了信念，生命也就失去了意義。而我作為一個殘疾者，我的信念是什么呢？也許就是很多人的關(guān)心使我有了一種責任，必須在有限的生命里對社會有所回報，否則，我的人生就不光是肉體上的殘缺，更是心靈、精神上的殘缺了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 那天晚上，張主任告訴我，我將要去電臺做大約一個小時的節(jié)目，而且是現(xiàn)場直播。雖然，我已經(jīng)不止一次地面對鏡頭，但那都是錄制的，播出都是經(jīng)過了剪輯，所以我不用擔心什么。可是，要我去直播，并且在現(xiàn)場還有觀眾參與，要我回答問題，我不由地又有了第一次面對鏡頭時的緊張和壓抑，又一次開始為面對現(xiàn)場直播，想象著記者及觀眾各種可能提出的問題，不停地整理著思路，同時也做好了第一次走出自己的狹小空間，進入一個陌生環(huán)境的心理準備。</b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