馴馬記草原的風(fēng)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美篇號：28969633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b>馴馬記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圖文/草原的風(fēng)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1976年的夏天，熱浪像一層無形的紗，裹著額爾古納草原的每一寸土地。風(fēng)卷過草甸時(shí)帶著灼人的溫度，把遠(yuǎn)處的蒙古包吹成模糊的剪影，近處的麥浪則垂下沉甸甸的穗子，在烈日下泛著油亮的金光。馬群低著頭啃食貼地的青草，鼻翼翕動間噴出細(xì)密的汗珠，鬃毛被曬得褪成淺褐的絨絲。這是我們這些知青下鄉(xiāng)到上庫力農(nóng)場九隊(duì)的第二個年頭，十八歲的青春在泥土和汗水里浸泡得發(fā)皺，手指的紋路里嵌著洗不凈的草屑，褲腳永遠(yuǎn)沾著新鮮的泥土，領(lǐng)口的白襯衫早已被汗?jié)n浸出地圖般的鹽痕，卻總在傍晚的晚風(fēng)里被悄悄撫平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九隊(duì)的馬圈坐落在村子?xùn)|頭，背靠一道溪流和綿延不斷的大山，面朝開闊的田野。馬圈是用粗壯的樺木桿和松木桿搭成的，長年累月被雨水沖刷得發(fā)黑，卻依舊結(jié)實(shí)。每個圈里養(yǎng)著近百匹馬，大多數(shù)馬看上去溫順，性子也顯得平和。唯有角落里一匹深棕黃的馬，格外引人注目。它的毛色光亮如鏡，在陽光下泛著蜜色的光澤，仿佛被匠人精心打磨過一般；四肢修長而健壯，肌肉線條流暢，每一次抬腿落腳都透著蓬勃的力量；脖頸上的鬃毛濃密順滑，像一匹鋪開的綢緞，尾巴則高高翹起，帶著幾分桀驁不馴的傲氣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匹馬最讓人忌憚的是它的性子。它總不安分地刨著地面，蹄子踏在石板上，發(fā)出“噠噠”的聲響，像是在宣泄內(nèi)心的躁動。有人靠近馬圈，它便會猛地?fù)P起前蹄，鬃毛炸開，眼睛像兩簇跳動的火，透著警惕與野性，喉嚨里發(fā)出低沉的嘶鳴，仿佛隨時(shí)要掙脫圍欄，奔向遠(yuǎn)方。隊(duì)里的放馬老師傅們都說，這馬是烈性子，天生的野馬胚子，沒人敢騎，也沒人敢馴，都不愿招惹這個“刺頭”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可我心里卻總藏著一股少年人的倔強(qiáng)勁。每次路過馬圈，我的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落在它身上。我喜歡它眼里那股未被馴服的野性，喜歡它刨地時(shí)那股蓬勃的生命力，仿佛在它身上，我看到了自己內(nèi)心深處不愿被束縛的渴望。十八歲的年紀(jì)，總覺得沒有什么是做不到的，越是別人不敢嘗試的事情，越能勾起我的好勝心。我開始幻想，若是能把這匹烈馬馴服，讓它載著我在草原上飛馳，該是何等暢快呀。于是，我便給它起了個好聽的名字，叫“小燕子”，我能想像出它跑起來時(shí)，一定像只輕盈的燕子，掠過田野，劃破風(fēng)的阻礙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決定馴馬的那天，我特意起了個大早。天剛蒙蒙亮，東邊的天際泛起魚肚白，草原上還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晨霧，帶著青草的濕氣和泥土的芬芳。我拎著從馬圈旁找到的一些飼草料，腳步輕快地走向馬圈。晨霧中，“小燕子”正低著頭，啃食槽里的干草，聽到腳步聲，它猛地抬起頭，警惕地看向我，喉嚨里發(fā)出“嗚嗚”的聲響，前蹄不安地刨著地面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停下腳步，不敢貿(mào)然上前，只是站在原地，輕聲喚著它的名字：“小燕子，小燕子?！蔽业穆曇舴诺脴O柔，像是在安撫一個受了驚的孩子。它愣了一下，眼睛緊緊盯著我，那目光里有疑惑，有警惕，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。我慢慢攤開飼草料，緩緩向它靠近。一步，兩步，三步……距離越來越近，我能清晰地看到它長長的睫毛，看到它瞳孔里映出的我的影子，看到它鼻息間噴出的白色霧氣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就在我快要靠近馬圈圍欄桿時(shí)，“小燕子”突然猛地?fù)P起前蹄，身體直立起來，發(fā)出一聲響亮的嘶鳴，鬃毛在晨風(fēng)中炸開，像是一頭發(fā)怒的雄獅。我嚇得心臟猛地一縮，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，手里的飼草料撒了一地。它落地后，依舊焦躁地刨著地面，眼睛里的怒火更盛，仿佛在警告我不要再來招惹它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站在原地，胸口劇烈地起伏著，手心全是冷汗。那一刻，我有些退縮了，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自不量力?？煽粗靶⊙嘧印蹦歉辫铗埐获Z的模樣，我心里的那股倔強(qiáng)勁又上來了。我想，它只是太孤獨(dú)，太缺乏安全感了，才會用這種方式保護(hù)自己。我深吸一口氣，撿起地上的飼草料，再次向它走去。這一次，我走得更慢，眼神也更堅(jiān)定，沒有絲毫退縮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重新站在馬圈圍欄桿邊，再次攤開手掌，輕聲說：“小燕子，別怕，我沒有惡意，就是想給你吃點(diǎn)東西?！彼琅f警惕地看著我，卻沒有再揚(yáng)起前蹄，只是喉嚨里的嘶鳴變得低沉了些。我耐心地站在那里，一動不動，任由晨霧打濕我的頭發(fā)和衣衫。時(shí)間一分一秒地過去，不知道過了多久，它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善意，慢慢低下了頭，試探性地向我的手掌靠近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它的鼻息噴在我手背上，溫?zé)岫旨c，帶著干草和泥土的氣息。我能感覺到它鼻子上的絨毛，柔軟而細(xì)密。它猶豫了片刻，終于低下頭，開始啃食我掌心里的麥麩。它的動作很輕，生怕被我傷害，卻又忍不住被食物吸引。那一刻，陽光穿透晨霧，灑在它光亮的毛色上，泛著溫暖的光澤。我突然懂了，馴馬不是征服，不是強(qiáng)迫，而是對話，是用耐心和善意，一點(diǎn)點(diǎn)拉近彼此的距離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從那天起，我成了馬圈里最勤快的人。每日清晨，天還沒亮，我就會抱著飼草料，提上水桶就去馬圈。我會先把“小燕子”牽出來，給它準(zhǔn)備新鮮的干草和拌好了的麥麩子的精飼料，再給它換上干凈的清水。然后，我會坐在馬圈圍欄桿上，輕聲喚著它的名字，跟它說話。它似乎能聽懂我的話，總是低著頭，一邊啃食草料，一邊時(shí)不時(shí)地抬起頭，用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我，喉嚨里發(fā)出低沉的回應(yīng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喂完飼草料，我會拿出梳子，小心翼翼地給它刷毛。它的毛發(fā)濃密而順滑，梳起來很舒服。我從它的頭頂開始，一點(diǎn)點(diǎn)往下梳，梳理它的鬃毛，梳理它的脊背，梳理它的四肢。剛開始時(shí)，它還會有些不安，身體微微顫抖，總想躲開。但我很有耐心，一邊梳，一邊輕聲安撫它：“小燕子，別怕，梳一梳就舒服了。”漸漸地，它不再躲閃，反而會主動把頭湊過來，讓我梳理它的鬃毛。有時(shí)候，它還會用頭輕輕蹭我的肩膀，像是在撒嬌，又像是在表達(dá)親近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中午休息時(shí)，我也會跑到馬圈旁邊。那時(shí)的太陽最烈，草原上像個大蒸籠，讓人喘不過氣。我會牽著“小燕子”來到陰涼的地方，讓它臥下來休息。我會坐在它身邊，給它扇扇子，驅(qū)趕蚊蟲。它會閉上眼睛，愜意地享受著，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。有時(shí)候，我會趴在它的背上，感受著它溫?zé)岬纳眢w，聽著它沉穩(wěn)的心跳，心里覺得格外踏實(shí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傍晚時(shí)分，我會牽著“小燕子”到馬圈外的空地上散步。我解開它的韁繩，讓它自由地活動。它會歡快地跑起來，四肢邁開，鬃毛飛揚(yáng)，像一陣風(fēng)掠過地面。它跑累了，就會停下來，低下頭啃食地上的青草。我會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它，看著它在夕陽下的身影，看著它眼里的野性一點(diǎn)點(diǎn)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溫順與信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信任，像一顆種子，在沉默中生根發(fā)芽，在日復(fù)一日的陪伴中茁壯成長。漸漸地，“小燕子”不再對我充滿敵意，它會主動向我靠近，會在我呼喚它時(shí)立刻回應(yīng)，會在我撫摸它時(shí)溫順地閉上眼睛。隊(duì)里的人都說，真沒想到，這匹烈馬竟然被我馴服了。放馬老師傅白大叔拍著我的肩膀說：“小伙子，有耐心，有毅力，是塊好料。這馬通人性，你對它好，它自然就對你好?！?lt;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真正的挑戰(zhàn)，在第三周悄然來臨。經(jīng)過半個多月的相處，我覺得“小燕子”已經(jīng)足夠信任我了，于是，我萌生了騎上它的念頭。我跟隊(duì)里的放馬老師傅們請教了馴馬的技巧，他們告訴我，馴馬最好是驏騎?，騎馬時(shí)要重心放低，雙腿夾緊馬腹，雙手握緊韁繩，不要慌張。他們還提醒我，“小燕子”性子烈，第一次騎它，一定要小心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那天清晨，我特意換上了一身結(jié)實(shí)的衣服，穿上了防滑的膠底鞋。我像往常一樣，先給“小燕子”喂了飼草料，梳了毛。然后，我牽著它來到空地上，心里既興奮又緊張。我深吸一口氣，握住韁繩，左腳踩在馬鐙上，右腳用力一蹬，身體順勢向上一縱，便跨上了馬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剛坐穩(wěn)，“小燕子”就像是受到了驚嚇，猛地抬起前蹄，發(fā)出一聲響亮的嘶鳴，然后撒開四蹄，瘋狂地奔跑起來。風(fēng)在耳邊呼嘯而過，帶著灼人的溫度，把我的頭發(fā)吹得亂七八糟。眼前的世界顛簸成一片模糊的綠，田野、樹木、房屋都在飛速后退。我緊緊抓住韁繩，心臟像擂鼓一樣狂跳，手心全是冷汗。雙腿用力夾緊馬腹，身體隨著馬的奔跑上下起伏，幾乎要被甩下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嚇得魂飛魄散，腦子里一片空白，只想著不能松手，不能摔下來。我喉嚨里忍不住發(fā)出驚呼，卻緊緊咬住牙關(guān)，死死地抓住韁繩?！靶⊙嘧印痹脚茉娇?，仿佛要把我從它背上甩下去才肯罷休。它一會兒向左跑，一會兒向右跑，一會兒又猛地停下，然后突然加速。我感覺自己像一片落葉，在風(fēng)中飄忽不定，隨時(shí)都可能墜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不知道跑了多久，它終于放慢了速度。我趁機(jī)調(diào)整呼吸，試圖讓它停下來?？删驮谖疑晕⒎潘傻臅r(shí)候，它突然猛地一甩頭，我重心不穩(wěn)，從馬背上摔了下來?！斑恕钡囊宦?，我重重地摔在地上，泥土和草屑沾滿了我的全身，后背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小燕子”停下腳步，轉(zhuǎn)過身，站在不遠(yuǎn)處，看著我，眼睛里似乎帶著一絲疑惑，又像是帶著一絲歉意。我掙扎著爬起來，后背火辣辣地疼，胳膊和膝蓋也擦破了皮，滲出血絲。我看著“小燕子”，心里有些委屈，也有些生氣?？僧?dāng)我看到它那雙清澈的眼睛時(shí)，所有的委屈和生氣都煙消云散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慢慢走到它身邊，伸出手，輕輕撫摸著它的臉頰，輕聲說：“小燕子，沒關(guān)系，我不怪你?！彼拖骂^，用頭輕輕蹭我的手，喉嚨里發(fā)出低沉的嗚咽聲，像是在道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那天下午，我沒有再嘗試騎馬，只是牽著“小燕子”在空地上散步。我知道，馴服一匹烈馬，不可能一蹴而就，需要時(shí)間，需要耐心，需要更多的信任。接下來的幾天，我依舊每天陪伴著“小燕子”，給它喂食，給它刷毛，跟它說話。我想讓它知道，我不會因?yàn)樗ち宋揖头艞壦?，我會一直陪著它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幾天后，我再次嘗試騎上“小燕子”。這一次，它依舊有些不安，奔跑的速度也很快，但比起第一次，已經(jīng)溫順了許多。我緊緊抓住韁繩，雙腿夾緊馬腹，身體隨著它的節(jié)奏起伏。雖然依舊有些顛簸，但我不再像上次那樣慌張。我試著跟它溝通，輕輕拉動韁繩，嘴里發(fā)出“吁”的聲音，示意它放慢速度。它似乎聽懂了我的話，慢慢放慢了腳步，奔跑的節(jié)奏也變得平穩(wěn)了許多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可就在我以為一切都會順利的時(shí)候，它突然又猛地加速，我再次被甩了下來。這一次，我摔得更重，膝蓋磕在石頭上，疼得我直咧嘴。我坐在地上，看著“小燕子”，心里有些沮喪。我甚至開始懷疑，自己是不是真的無法馴服它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就在我想要放棄的時(shí)候，我想起了這些天與“小燕子”相處的點(diǎn)點(diǎn)滴滴。想起它第一次靠近我時(shí)的小心翼翼，想起它用頭蹭我肩膀時(shí)的溫順，想起它在夕陽下奔跑時(shí)的自由。我心里的那股倔強(qiáng)勁又上來了。我不能放棄，我一定要馴服它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咬著牙，再次爬起來，走到“小燕子”身邊。我沒有責(zé)備它，只是像往常一樣，輕輕撫摸著它的臉頰，輕聲說：“小燕子，我們再來一次，好不好？”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決心，低下頭，用鼻子蹭了蹭我的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一次、兩次、三次……接下來的日子里，我每天都會嘗試騎上“小燕子”。每次摔下來，我都會立刻爬起來，拍拍身上的泥土，再次跨上馬背。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，疼得我晚上睡覺都難以入眠，但我沒有絲毫退縮。我知道，這是我與“小燕子”之間的較量，也是我與自己的較量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隊(duì)里的人都勸我，不要再執(zhí)著于馴服這匹烈馬了，太危險(xiǎn)了?？晌也宦?，我堅(jiān)信，只要我有足夠的耐心和毅力，總有一天，“小燕子”會真正接納我，會心甘情愿地載著我奔跑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直到某天黃昏，夕陽把草原染成了一片金紅，遠(yuǎn)處的山巒披上了一層晚霞，近處的麥浪在微風(fēng)中輕輕搖曳，泛著金色的光澤。我像往常一樣，跨上了“小燕子”的馬背。這一次，它沒有像往常那樣瘋狂奔跑，只是輕輕嘶鳴了一聲，然后慢慢邁開了腳步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它的步伐很平穩(wěn)，不再像以前那樣急躁。我松開緊握韁繩的手，輕輕撫摸著它的脊背，感受著它溫?zé)岬纳眢w和沉穩(wěn)的心跳。風(fēng)在耳邊輕輕吹過，帶著青草的芬芳和夕陽的暖意。我抬頭望去，天空湛藍(lán)，白云朵朵，遠(yuǎn)處的蒙古包炊煙裊裊，構(gòu)成了一幅寧靜而美麗的畫面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小燕子”漸漸加快了速度，四肢邁開，鬃毛飛揚(yáng)，像一只輕盈的燕子，掠過田野。它跑起來時(shí)，蹄聲嗒嗒，像心跳的鼓點(diǎn)，又像一首歡快的歌謠。我坐在馬背上，身體隨著它的節(jié)奏起伏，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。那一刻，我忘記了所有的疼痛，忘記了所有的疲憊，心里只剩下暢快和自由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低下頭，看著“小燕子”光亮的毛色在夕陽下泛著重重的金黃光澤，看著它奔跑時(shí)矯健的身影，心里充滿了驕傲和感動。我知道，“小燕子”不再是野性難馴的牲口，而是我的朋友，是我在這片草原上最親密的伙伴。它載著我，在鄉(xiāng)間小路上飛馳，掠過麥浪，掠過花叢，掠過潺潺流淌的小溪。我們穿過草原，穿過田野，穿過村莊，把歡聲笑語留在了每一個角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夏天結(jié)束時(shí)，“小燕子”已經(jīng)成了九隊(duì)里最溫順、最通人性的馬。它不再是那個人人忌憚的烈馬，而是我的驕傲。無論我走到哪里，只要我呼喚它的名字，它就會立刻跑到我的身邊。隊(duì)里的人有事要出門，也會來向我借“小燕子”，因?yàn)樗艿每?，又溫順，讓人放心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每次看到別人騎著“小燕子”，我都會站在一旁，靜靜地看著?？粗寂軙r(shí)輕盈的身影，看著它眼里的溫順與忠誠，心里就會涌起一股暖流。我知道，這一切都源于我們之間的信任和陪伴。馴馬的經(jīng)歷，教會我的不僅是騎馬的技巧，更是耐心與堅(jiān)持，是尊重與理解。在那個物質(zhì)匱乏的年代，一匹馬的信任，成了我青春里最亮的星，照亮了我下鄉(xiāng)歲月里的迷茫與孤獨(dú)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日子過得飛快，轉(zhuǎn)眼間，冬天就來了。額爾古納草原的冬天來得早，可就在這個冬天，一個消息打破了我的平靜。征兵的通知下來了，隊(duì)里有幾個名額。我看著通知，心里泛起了波瀾。從小，我就有一個軍人夢，渴望穿上軍裝，保家衛(wèi)國。如今，機(jī)會就在眼前，我卻有些猶豫了。因?yàn)槲疑岵坏谩靶⊙嘧印?，舍不得這片草原，舍不得這里的一切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經(jīng)過幾天的深思熟慮，我最終還是決定報(bào)名參軍。我知道，這是我實(shí)現(xiàn)夢想的機(jī)會，我不能錯過?？僧?dāng)我做出這個決定時(shí)，心里卻充滿了不舍。我舍不得“小燕子”，舍不得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，舍不得它溫順的眼神，舍不得它奔跑時(shí)的身影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報(bào)名成功后，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了。我每天都會花更多的時(shí)間陪伴“小燕子”。我給它喂最好的草料，給它梳最順的毛發(fā)，牽著它在草原上盡情奔跑。我想把我們在一起的時(shí)光，都刻在心里，永遠(yuǎn)銘記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離別的前一天，我牽著“小燕子”來到我們第一次一起奔跑的田野。夕陽西下，晚霞染紅了天空，也染紅了田野。我跨上“小燕子”的馬背，它似乎知道這是我們最后一次一起奔跑，跑得格外溫順，格外平穩(wěn)。我們慢慢地走著，沒有說話，只有蹄聲嗒嗒，在寂靜的田野里回蕩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低下頭，輕輕撫摸著它的脊背，輕聲說：“小燕子，我要走了，要去當(dāng)兵了。以后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，要聽新主人的話，不要在調(diào)皮了?！彼坪趼牰宋业脑?，停下腳步，轉(zhuǎn)過頭，用頭輕輕蹭我的臉頰，眼里似乎含著淚水。我的鼻子一酸，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。我緊緊抱住它的脖子，把臉埋在它的鬃毛里，感受著它溫?zé)岬纳眢w和熟悉的氣息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第二天清晨，天還沒亮，隊(duì)里的人就來送我們了。我急匆匆地來到馬圈，最后一次看著“小燕子”。它站在角落里，靜靜地看著我，眼里充滿了不舍。我走上前，輕輕撫摸著它的臉頰，輕聲說：“小燕子，再見了。我會想你的?！彼妙^蹭了蹭我的手，喉嚨里發(fā)出低沉的嗚咽聲，像是在跟我告別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轉(zhuǎn)過身，強(qiáng)忍著淚水，踏上了離開的拖拉機(jī)。拖拉機(jī)緩緩開動，我站起身看著馬圈的方向，看著“小燕子”的身影越來越小，直到消失在視野里。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，奪眶而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如今，幾十年過去了，我早已脫下了軍裝，回到了城市?？晌沂冀K沒有忘記那匹叫“小燕子”的馬，沒有忘記1976年的那個夏天，沒有忘記我們一起度過的馴馬時(shí)光。每當(dāng)想起“小燕子”，想起它奔跑時(shí)輕盈的身影，想起它溫順的眼神，想起我們之間的信任與陪伴，我的心里就會涌起一股暖流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