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積攢年味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曾經(jīng)，臘月的風(fēng)一刮，年味就像檐角垂落的冰棱，一點點在時光里凝結(jié)、生長。記憶里的臘月從不是倉促的，它是一場漫長的醞釀，從月初到除夕，日子被揉進(jìn)香料的暖、面粉的白、紅紙的艷，把平淡的歲月釀成了濃得化不開的甜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最先嗅到年味的，是母親打開儲物柜的那一刻。她會翻出藏了一年的粗陶罐，將曬干的八角、桂皮、香葉一一取出，放在陽光下曬得暖烘烘的。那些深褐色的香料在瓷盤里舒展，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上面，泛著細(xì)碎的光。母親總說“臘味要早腌”，于是五花肉被切成方塊，用粗鹽反復(fù)揉搓，再碼進(jìn)陶缸，鋪上一層香料，最后壓上青石板。陶罐放在廚房角落，每天我都要跑去看一眼，聽母親說“再等幾天，香味就透了”，心里便盼著那股咸香早日漫出缸沿，鉆進(jìn)每一個角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到了臘月中旬，父親會把早已備好的糯米扛出來，倒進(jìn)石磨的漏斗里。我踮著腳趴在磨旁，看父親推著磨柄一圈圈轉(zhuǎn)，乳白色的米漿順著磨盤邊緣緩緩流下，滴進(jìn)底下的木桶里，發(fā)出“嗒嗒”的輕響。米漿要濾去水分，壓成緊實的米糕胚，再切成小塊，裹上芝麻或紅豆沙，蒸好后咬一口，軟糯里帶著清甜。父親還會炸年貨，廚房里的油鍋“滋滋”作響，金黃的油條、酥脆的炸丸子在油鍋里翻滾，香氣飄出院子，引得鄰居家的孩子扒著門縫張望。母親便會笑著遞上一碗，說“嘗嘗鮮，過幾天你們家也該炸了”，鄰里間的暖意，也隨著這香味悄悄積攢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臘月廿八這天，是貼春聯(lián)的日子。父親會提前裁好紅紙，我握著毛筆在一旁“幫忙”，卻總把“?！弊謱懙猛嵬崤づ?。父親不惱，接過筆一筆一畫地寫，墨汁在紅紙上暈開，“一元復(fù)始”“萬象更新”的字樣漸漸清晰。貼春聯(lián)時，我踩著板凳把膠帶遞給父親，看他把春聯(lián)對齊門框，輕輕撫平邊角。門框上的舊春聯(lián)還留著去年的痕跡，新的紅紙一貼，仿佛整個屋子都亮堂起來，連風(fēng)穿過門縫時，都帶著幾分喜慶的暖意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除夕前的最后一個傍晚，母親會煮一大鍋餃子，餡料是早就調(diào)好的白菜豬肉餡，里面還加了些蝦仁，鮮得能嘗出大海的味道。一家人圍在桌前包餃子，母親教我捏出好看的褶子，父親則在餃子里包了幾枚硬幣，說“吃到的人來年有福氣”。我盯著鍋里翻滾的餃子，盼著能咬到那枚帶著銅香的硬幣，窗外的鞭炮聲零星響起，遠(yuǎn)處的燈籠亮了起來，把夜色染得通紅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原來年味是在臘月的日子里，一點點積攢起來的——是香料在陶罐里的等待，是米漿在石磨里的流轉(zhuǎn)，是紅紙在門框上的綻放，更是一家人圍坐時，眼角眉梢藏不住的暖。那些細(xì)碎的時光，那些動手勞作的煙火氣，把平凡的臘月釀成了歲月里最珍貴的甜，讓我們在年復(fù)一年的等待里，始終記得家的方向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