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昵稱：夏霜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文：夏霜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美篇號：283413658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圖片：自拍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昨夜到三亞，天已經(jīng)擦黑了。初冬的風(fēng)里沒有半點冷意，反倒帶著海的清爽，吹在臉上暖乎乎的。遠處的海和天連在一塊兒，灰蒙蒙的卻透著開闊；岸邊的樹影黑沉沉的，站得整整齊齊，腳下的路踩上去平實安穩(wěn)，竟讓人想起故鄉(xiāng)江洪漁港的黃昏——一樣的讓人心里踏實，一樣的透著熟悉的溫潤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12月6日上午，三亞灣仙居府海景酒店四樓的會議大廳里，早早便坐滿了人。世界百名華語作家聚在這里，目光都落在主席臺那十六個金黃大字上——“第五屆‘三亞杯’當(dāng)代華語文學(xué)大賽頒獎大會”，在燈光映照下，亮得晃眼，像故鄉(xiāng)開漁時滿港漁船點亮的漁火，熱鬧又敞亮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九點十分，《國歌》聲響起來，渾厚有力，蓋過了大廳里的輕聲交談，每個人都坐直了身子，神情莊重。頒獎儀式開始了，主持人念著獲獎名單，掌聲一陣接一陣。當(dāng)“第五屆‘三亞杯’當(dāng)代華語文學(xué)大賽一等獎、2025年華語實力作家、2025年度最美散文獎——鄭群”這幾個字傳到耳朵里，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，跟著又沉下去，像是被海浪輕輕托了一下。深吸一口氣，我站起身，一步步走向領(lǐng)獎臺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領(lǐng)導(dǎo)和作家前輩笑著遞過獎品，燙金塑像紀(jì)念品、精美木質(zhì)榮譽證書、精制榮譽證書三樣?xùn)|西依次放到我手里，我小心翼翼地捧在懷中。塑像摸著涼涼的，分量很足；木質(zhì)證書的手感細膩，四邊雕刻的花紋秀麗雅致，中間鑲著的燙金鋁片摸著有清晰的凹凸感，指尖劃過那些字，心里竟泛起一陣顫；精制證書的紙張厚實挺括，透著莊重。三樣獎品捧在懷里，不算沉，可心里卻覺得沉甸甸的——那是幾十年的日子攢下的重量。就在指尖觸到木質(zhì)證書燙金鋁片的那一刻，眼眶突然一熱，眼淚沒忍住，順著臉頰往下淌。眼前的人影漸漸模糊，那些藏在記憶深處的日子，像被掀開的舊本子，一頁頁在眼前展開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左為中華散文網(wǎng)總編輯邵建國先生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朦朧中，三亞的風(fēng)還在吹，可我的心思早已飛回了千里之外的江洪漁港。仙群島上一片又一片的木麻黃樹，樹根深深扎在泥土里，枝繁葉茂，抗風(fēng)擋潮，守護著小鎮(zhèn)的安寧。記憶里，每到晚上，漁港的漁火就亮了起來，一點一點映在海面上，跟著波浪晃；鎮(zhèn)口的戲臺上，雷劇的唱腔一板一眼，伴著鑼鼓聲，飄得滿街都是；小食街上，海鮮粥的香、炸蝦餅的脆、花生芝麻糖的甜，混著鄉(xiāng)親們的說話聲，那是最真切的煙火氣。這些畫面，刻在我心里幾十年，是我所有文字的根。憑著《歸鄉(xiāng)，赴一場新春之約》拿到這份榮譽，和這么多優(yōu)秀的作家站在一起，我這個從漁村走出、曾在閣樓里偷偷寫字的人，心里滿是感激，還有不敢相信的歡喜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生在江洪鎮(zhèn)，從小在海風(fēng)里長大，紅泥土印滿了我的腳印。小時候，我愛追著雷劇班子跑，看演員們在臺上唱念打轉(zhuǎn)；也愛蹲在村口的老榕樹下，聽大人們嘮出海的經(jīng)歷、家里的瑣事。那些樸素的話里，藏著最真實的生活，慢慢讓我有了寫字的念頭。那時候條件有限，我就找來臘板，一點點刻印出格子紙，把讀到的好文章、好段落工工整整抄錄下來，抄滿了一本又一本，那些帶著油墨香的紙頁，是我童年最珍貴的寶藏。我總帶著個小本子，把聽到的、看到的都記下來，雖然字寫得歪歪扭扭，可那是我心里最純粹的熱愛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可命運偏不遂人愿。15歲那年，升高中考試，我的語文科考了全公社第一，滿心等著能繼續(xù)讀書，沒想到卻被權(quán)貴以“偏科”為借口，奪走了上學(xué)的權(quán)利。那一刻，心里的希望像被潑了冷水，涼透了。我沒法再讀書，只能去村里的小工廠做工。送我去工廠的那天，母親牽著我的手，走在三百多米長的紅泥土坎上。土路又高又陡，腳下的紅泥軟乎乎的，一不小心就會滑倒。母親的手粗糙得像老麻筋，布滿了裂口和老繭，卻緊緊攥著我的手，生怕我摔著。到了廠門口，她紅著眼眶抱住我，哽咽著說：“孩子呀！廖老師特意找到我，說你是吃筆墨飯的料，媽信你！你以前跟我講《高玉寶》的故事，你也能！堅持住，別放棄！”我趴在她肩頭，眼淚止不住地流，把她的話牢牢記在了心里。母親所講的《高玉寶》，是“文革”那個特殊年代公開發(fā)行的一本書，多少人靠著它撐過難關(guān)，它是我念想里一道光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小工廠里的日子，枯燥又辛苦。冰冷的機器、重復(fù)的活兒、轟隆隆的聲響，一天天磨著人的性子。我對文字的熱愛，在這樣的日子里慢慢變淡，那些抄滿字的臘板刻印本和寫滿心得的小本子，被我小心翼翼藏進家里小閣樓的木箱里，好幾次都想過再也不寫了——一個被剝奪上學(xué)權(quán)利的小工人，還談什么文學(xué)夢？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直到有一天下班后，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，爬上閣樓，竟看見廖思仁老師坐在小板凳上，手里拿著一本書。他頂著大太陽，輾轉(zhuǎn)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我，額頭上全是汗，衣服都濕透了，卻笑著對我說：“鄭群，我找了你好久！”他握住我滿是油污的手，眼神亮堂堂的：“你的文字我看過，有生活的溫度，有故鄉(xiāng)的魂，千萬別丟了！”他把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》遞給我，認真地說：“學(xué)學(xué)保爾的堅韌，再難的日子也打不倒有信念的人?！蔽遗踔潜緯?，心里又暖又酸，眼淚再次模糊了雙眼。從那以后，保爾的頑強、高玉寶的執(zhí)著，就像兩盞燈，照亮了我往后的路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無數(shù)個深夜，家人都睡熟了，我就一個人爬上小閣樓，就著煤油燈寫字。煤油燈的光忽明忽暗，照著閣樓里的雜物，也照著我珍藏的臘板抄本。手腕酸了，就搓搓再寫；眼睛花了，就揉揉再看；實在困得不行，就嚼一條辣椒提神，辛辣的滋味嗆得眼淚直流，卻也讓我清醒過來。那些年，我寫了一封又一封投稿信，收到的退稿信也堆了一堆，有人嘲笑我“不自量力”，有人勸我“好好做工過日子”，可母親的囑托、廖老師的鼓勵，還有那些臘板抄本里的文字力量，總在我心里撐著，讓我舍不得放下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上山下鄉(xiāng)的日子很清苦，住的是土磚房，吃的是粗茶淡飯，還常常吃不飽，可我還是沒停下寫字。每天天不亮，我就跑到山坡上的樹林里背書，晨光灑在書本上，那些文字仿佛有了生命；后來當(dāng)了中心小學(xué)的民師，工資不高，我就省吃儉用，訂了《人民文學(xué)》《散文》《詩刊》等16種報刊，還找齊了小學(xué)三年級到高三的語文課本，放在床頭反復(fù)翻看。這些文字一點都不枯燥，《人民文學(xué)》里的故事講著人間百態(tài)，《散文》中的篇章描繪著山河深情，課本里的古詩字字珠璣，我像餓了的人撲在面包上一樣，拼命汲取著知識的養(yǎng)分，一邊讀一邊在抄本上續(xù)寫新的感悟，越讀越有興趣，越寫越有勁兒。慢慢我才明白，最動人的文字，不在遙遠的象牙塔里，而在故鄉(xiāng)的紅泥土里、母親的關(guān)懷里、老師的叮嚀和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里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的《歸鄉(xiāng)》一文，2024年發(fā)表在《美篇》【秀秀我的家鄉(xiāng)美】欄目，沒想到竟評上了“雙精”作品，近兩萬讀者的閱讀和留言，讓我心里暖暖的。更讓我感動的是唐瑭、天馬行空、蘇萍三位前輩，他們在百忙之中逐字逐句品讀我的拙作，說我的文章“如抒情詩”“有煙火氣，有故土情”。這份隔著屏幕的理解和認可，像故鄉(xiāng)的海風(fēng)，溫暖了我整個心房。對一個普通的創(chuàng)作者來說，還有什么比自己的文字被人看見、被人懂得更幸福的呢？這份知遇之恩，我會記一輩子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如今，捧著這三樣沉甸甸的獎品站在三亞的陽光下，過往的歲月一幕幕在眼前閃過，千言萬語涌上心頭，最后都化作了深深的感恩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想起母親，那個沒讀過書的農(nóng)村婦女，她不懂什么是文學(xué)，卻懂兒子心里的念想。紅泥土坎上，她緊緊攥著我的手，粗糙的掌心磨得我手心疼，卻把所有的力氣都傳給了我；無數(shù)個深夜，我在閣樓寫字，煤油燈的光映著窗欞，她總會悄悄端來一碗熱粥，粥上飄著幾粒蔥花，不打擾我，只在門口站一會兒，看我寫幾筆，再輕輕帶上門，腳步聲輕得像怕驚著我的文字。那些年，家里條件緊，她把攢了半年的雞蛋換成錢，塞給我時只說“訂報看書是正經(jīng)事”；有人在背后嘲笑我“癩蛤蟆想吃天鵝肉”，她聽見了，就梗著脖子反駁：“我兒子寫的是咱老百姓的日子，字字都實在，比啥都金貴！”如今，母親已仙逝了，可我多想把這木質(zhì)證書遞到她面前，讓她用粗糙的手指摸摸那些凹凸的燙金字，趴在她耳邊大聲說：“媽，您沒看錯，兒子真的靠寫字出息了！”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想起廖思仁老師，那個像老榕樹一樣沉穩(wěn)可靠的人。他頂著烈日輾轉(zhuǎn)找到我，在閣樓里和我促膝長談，閣樓里又窄又悶又暗，可他的眼神亮得像燈，他說“你的文字里有故鄉(xiāng)的魂，丟了太可惜”，這句話像一粒種子，在我心里生根發(fā)芽，越長越壯。他送我的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》，書頁都被我翻得卷了邊，上面的批注還清晰可見，有幾處他用紅筆圈出的句子，我至今能背下來。這些年，無論遇到多少困難，只要想起他汗?jié)竦囊律?、鄭重的囑托，我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。沒有他，我早就在生活的磨礪中丟了筆，丟了心里的光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想起故鄉(xiāng)江洪鎮(zhèn)，那片生我養(yǎng)我的紅土地。北部灣的海風(fēng)，賦予了我堅韌的品格；雷劇、雷曲的韻味，浸潤了我的心靈；老榕樹下長輩的嘮家常，教會了我做人真誠；開漁周的熱鬧、海上龍舟賽的激情，讓我看見了生命的蓬勃生機。是故鄉(xiāng)的一草一木、一粥一飯，滋養(yǎng)了我的創(chuàng)作靈感；是鄉(xiāng)親們的淳樸善良、樂觀堅韌，給了我寫不完的故事。我筆下的每一個字，都沾著故鄉(xiāng)的紅泥土，帶著漁港的咸腥氣；我文中的每一份情，都藏著鄉(xiāng)親們的笑臉，裝著母親的牽掛和廖老師的囑咐。今天的我，能為家鄉(xiāng)代言，能把家鄉(xiāng)的故事講給更多人聽，是我此生最大的榮光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也感謝大賽的主辦方、評委老師、《美篇》平臺和每一位讀者。是你們不看出身、不薄平凡，讓我的文字有了發(fā)光的機會；是你們的認可與喜愛，讓這份普通的故土情懷被看見、被珍視。這份來自文壇的肯定，比任何物質(zhì)獎勵都珍貴，它讓我明白，平凡的生活里藏著最動人的力量，普通人也能靠著熱愛與堅守，在文學(xué)的土壤里開花結(jié)果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接下來的三亞采風(fēng)之旅，我會帶著這三樣獎品，帶著母親的期盼、老師的囑托、故鄉(xiāng)的牽掛，用心感受這里的碧海銀沙和民俗風(fēng)采。但我更想做的是，把江洪鎮(zhèn)的故事講得更響、更遠——講“江八鮮”的鮮甜滋味，講海灘音樂的浪漫氛圍，講雷劇唱腔的婉轉(zhuǎn)悠長，講小食街的煙火人間，講父老鄉(xiāng)親的淳樸善良，講這座海濱小鎮(zhèn)在時代浪潮中蓬勃發(fā)展的生機與活力。我想讓更多人知道，在北部灣的一隅，有這樣一座美麗的小鎮(zhèn)，有這樣一群可愛的人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這三樣獎品，會像三顆永不熄滅的星，照亮我未來的創(chuàng)作之路。往后余生，我仍會以筆為犁，以情為種，深耕在文學(xué)的土壤里。指尖摩挲著燙金證書的紋路，恍惚間，竟聞到一縷熟悉的氣息——像故鄉(xiāng)雨后紅泥混著青草的香，裹著漁港的咸腥，悄悄鉆進心里。就像艾青先生說的：“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？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?！蔽視е@縷“紅泥香”，帶著對故鄉(xiāng)的愛、對生活的熱，繼續(xù)書寫草木山水、人間煙火，書寫普通人的溫暖與堅韌，讓那些藏在紅泥土里的故事、浮在漁港上的深情，都能被更多人看見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更期盼，華語文學(xué)能永遠扎根大地、貼近民生。讓更多來自平凡生活的創(chuàng)作者，都能在文字里聞見故鄉(xiāng)的味道；讓更多真摯的情感、真實的故事，都能像紅泥里的種子，在文學(xué)的土壤里生根發(fā)芽，綻放出獨有的光彩。而我掌心的證書，會永遠帶著那縷紅泥的香，提醒我：筆鋒所至，終是故土；文字滾燙，皆因情深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