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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 class="ql-block"> 雪假通知下來的那日，班級群比平日早了半個時辰開始熱鬧。我慣常早起，一開機便見消息如融雪溪流般涌來。班主任的公告在最上頭：“未來五日，無課，無作業(yè)，愿你們與天地相晤?！边@話說得清明，底下家長的回應(yīng)卻熱烈——有發(fā)歡呼表情的，有問行程建議的，也有立即開始分享裝備清單的。我慢慢往下翻，仿佛聽見無數(shù)扇門被推開的聲音，孩子們就要從這小小的屏幕里奔向各自的冬天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最先傳來的是省東南山區(qū)的消息。晨光尚薄時，天門山的影像已躍入眼簾——那是吉林冬日獨有的景致。盤山公路纏在覆雪的山體間，待到霧散時分，滿山霧凇讓群里靜了片刻：整片山林裹在剔透的冰殼里，松針成了水晶簪子，連風(fēng)都放輕了腳步。最觸動我的是一張側(cè)影：小姑娘站在棧道邊緣，雙臂微張卻不觸碰任何冰枝，任晨光在睫毛上折射細碎的光暈。她母親在照片下寫道：“她說，美好是要保持距離來尊敬的?！边@話讓我恍然——在這片我們熟悉的黑土地上，孩子們正用全新的眼睛，重新發(fā)現(xiàn)著雪國的秘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北方的動靜則大得多?；﹫龅囊曨l帶著風(fēng)聲與歡笑，起初盡是些踉蹌學(xué)步的片段：孩子們裹得圓鼓鼓的，在雪地上摔出各種可愛的形狀?？勺兓瘉淼免Р患胺馈绾蟮囊曨l里，已有身影能在緩坡上滑出流暢的弧線了。有一段父子對話被錄了下來，父親問：“這么陡，真不怕？”少年喘著氣答：“怕的?？稍脚拢接X得該試試?！苯又茄┌迥Σ裂┟娴拈L音，沙沙的，像春蠶食葉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，成長未必都是鑼鼓喧天的，有時它就藏在一次深呼吸后，把自己交給未知的那個決定里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還有一些孩子留在了無雪的城中?？伤麄兊亩詹⑽匆虼藛伪 鐓^(qū)活動室里，幾個少年在打乒乓球，汗水浸濕了額發(fā)；圖書館靠窗的位置上，有人讀完了一整本《星星離我們有多遠》；甚至自家的小陽臺，也有孩子用食鹽和熒光粉造出“夜光雪”，拍照發(fā)到群里：“我的雪，天黑才看得見呢。”這些畫面讓我莞爾。原來，只要心是曠野，何處不能逢著四季？水泥森林困不住想象的翅膀，這些在規(guī)整城市里長大的孩子，正用他們的方式與萬物交談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最后一日黃昏，消息如潮水漸退。有人發(fā)了張校門的照片——暮色里，鐵門緊閉，門前積雪已被踩成灰褐的冰殼。配文很淡：“要回來了。”底下陸續(xù)浮起簡短的應(yīng)和：“五天真短?！薄昂⒆诱f還沒滑夠呢。”我放下微燙的手機，走到窗前。城市華燈初上，玻璃映出屋里溫暖的倒影，遠處有隱約的車流聲。這個未曾落雪的冬天，卻因屏幕那端紛至沓來的足跡，變得豐厚而立體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群里的最后一條消息，是班主任在深夜發(fā)的：“雪會化，路會干，但山看過了，坡滑過了，這個冬天你們便沒有白過?！蔽易x完，輕輕按熄了屏幕。夜色沉靜，卻仿佛能聽見無數(shù)細碎的聲響——那是雪粒落在不同肩頭的聲音，是冰刀劃過不同冰面的聲音，是翻動書頁的聲音，是汗水滴落的聲音。所有這些聲音，終將匯成一片巨大的寂靜，沉入他們生命的土壤里，待來年春天，生出新的枝椏。而我的手機靜靜躺在茶幾上，屏幕暗著，像一片收攏了所有雪光的、溫暖的夜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文字／陳春艷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美篇號／70852297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圖片／友圈／致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