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霜花里的晉南冬日

幽邃風沙

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文字：幽邃風沙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?音畫：網(wǎng)絡支持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　　窗欞上的霜花，是冬給晉南大地最柔軟的留白。晉南的冬夜，靜得能聽見風的呼吸，土窯的窗欞裹著薄霧，糊窗的薄麻紙泛著半透的米白，像給寒夜支起層溫柔的屏障，濾去屋外的凜冽，又讓朦朧月光漫進來，在紙面上灑下細碎的銀斑。霜氣順著木格縫隙悄悄溜進，與屋里煙火氣撞個滿懷，便在麻紙面上慢慢暈開，起初是淡淡的白痕，漸漸凝成絨絨的霜花，無聲無息就把整扇窗欞織成了冬日最妥貼的落款。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　　娘總在霜花最濃時就醒來，把兒的褲襖捂得暖暖的。我裹著被子瞅著窗戶上的霜花出神，霜花順著木格紋路輕輕鋪展：有的沿著紙褶爬，織出細密的銀線，像河東剪紙最精巧的紋樣，沒一絲多余痕跡；有的在紙的中央聚，堆出溫潤肌理，恰似娘講的神話里，仙人織就的素絹，摸不著卻看得見那份通透。每一縷霜花的紋路里，都藏著冬日的秘密，安安靜靜等晨光來照亮。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　　等晨光爬上小院，霜花已把窗欞繡得滿滿當當。木格縫隙里，霜凝得厚重，像給木頭鑲了圈銀邊;麻紙褶皺深處，霜藏得隱秘，只在光線下透出淺淺的白。半透的麻紙托著這層霜白，活像蒙了薄紗的玉帛，又軟又亮。我趴到窗邊數(shù)：那片霜花彎翹著，多像大黃牛的犄角，似要在紙上犁出耕耘的痕跡；那簇霜圓融飽滿的，分明是灶房剛蒸好的花卷饃饃，連面紋都透著麥香；還有幾縷纏纏繞繞，像蒲劇唱腔里的拖腔，柔曼飄向窗角，和墻上掛的喇叭匣子里傳來的戲文輕輕應和。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　　娘指尖還帶著灶火的熱，她捏著指尖，對著霜花比劃，像要在這巧奪天工的霜錦上添幾筆家常。一筆想描出河東麥垛的紋路，把豐年的盼頭畫進去；一筆想繪出老槐樹的虬枝新丫，把對遠方家人的惦念纏進霜紋里。我忍不住湊過去，悄悄用指尖碰了碰，涼絲絲的，一沾手就化出一小片濕痕。娘輕聲念著來年風調(diào)雨順，指尖劃過的地方，霜花慢慢暈開淺痕，在麻紙與霜的交融里，倒比墻上的年畫多了幾分活氣。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　　霜花沾著娘的體溫，漸漸融成細碎水珠，順著麻紙的紋路往下滲，一道一道，像極了她往年在燈下給我縫棉襖的針腳，密，卻又軟和得能裹住整個冬天的寒?？贿呁翣t上，酸菜沙鍋正咕嘟響著，純粹的酸香漫滿土窯，連窗欞外那層寒冽的晨光，都被這熱乎氣浸進松了勁。案板上，剛蒸好的花卷、饃饃冒著熱氣，麥香混著堿香漫過窗欞，鉆進鼻孔時，還帶著霜花的清冽。娘端著一碗紅薯米湯，手指貼著碗邊遞到我手里說：“慢點喝，我娃別燙著舌頭?！蔽颐蛄艘恍】冢瑹釡^喉嚨的咕嘟聲，混著窗外霜花融化的細響滑下去，連鼻尖都熱的發(fā)脹，再瞅窗上的霜花，竟像被這煙火裹軟了，連紋路都浸得溫溫柔柔的。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　　娃們嘰嘰喳喳的笑聲，驚飛了窗臺外邊的麻雀。它們掠過窗欞，翅膀掃過霜花，落下幾縷細碎的白，順著紙縫飄進窯里，融進晉南的晨光里。我知道，等日頭再高些，霜花終會悄悄溜走，只在麻紙上留下淡淡的水痕，可這曇花一現(xiàn)的美，早被少年的眼睛牢牢記住。常想起那個清晨，那些藏在霜花里的暖，像娘焐熱的褲襖，像灶臺上的煙火，多年過去，仍能焐熱心里的思念。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　　霜花里，心花開得正盛。開在土窯的窗欞上，開在麻紙與霜的交融里，開在祖輩的惦念里，開在少年清澈的眼眸里，也開在煙火氣升騰的歲月里。等春風吹來，這些藏在霜花里的心意，會化作滋潤泥土的雨，把晉南的希望，悄悄孕育進新的年輪里。</span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