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札記二三事(171)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——走進(jìn)娘娘廟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北頂娘娘廟就藏在鳥巢西邊不遠(yuǎn)處,像是城市喧囂里悄悄留下的一頁舊書簽。那天我順道拐進(jìn)去,沒帶什么期待,只是想在鋼筋水泥的縫隙里,尋點(diǎn)能喘氣的地方。廟不大,卻規(guī)整,四進(jìn)院落靜靜鋪展在陽光下,紅墻灰瓦,檐角微翹,仿佛一伸手就能觸到明朝的風(fēng)。宣德年間建的,乾隆年間修過,如今仍守著“五頂八廟”的舊名。主殿供的是碧霞元君,泰山娘娘,護(hù)佑生育與平安的神。偏殿還供著玉皇大帝和關(guān)帝,香火雖不鼎盛,卻也不斷,像是有人記得,也有人惦念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關(guān)于這座廟,最常被提起的,是2004年鳥巢動工時的那場風(fēng)波。傳說工人們原打算拆廟讓地,結(jié)果那天突起龍卷風(fēng),卷得工地七零八落,死了兩人,傷了四十多人,可娘娘廟卻毫發(fā)無損。當(dāng)晚,整個奧運(yùn)工地停電,唯獨(dú)廟里燈火通明,沒人進(jìn)去,也沒人點(diǎn)燈。更奇的是,水立方挖地基時,竟涌出一大群蛇,有工人被咬,還有人說看見一條巨蛇盤在坑底,昂頭不動。后來工程圖紙一改再改,鳥巢向東挪了百米,水立方向北偏移,娘娘廟就這么留了下來。聽來像坊間故事,可走在這廟里,腳步總會不自覺地輕些,仿佛真有什么在看著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廟門是拱形的,紅墻襯著藍(lán)天,門前立著一對粉色的裝飾物,像是節(jié)慶時留下的。我站在石階下抬頭看,屋檐上的彩繪已有些褪色,但飛龍走鳳的輪廓還在,像是被時間輕輕咬了一口,卻不肯松口。金屬護(hù)欄隔開了香客與歷史,地面的石磚被踩得發(fā)亮,每一步都像踏在舊日回音上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沿著墻走,一處拱窗透出幽光,鏤空的窗花投下斑駁影子。墻邊立著信息牌,字跡工整地講著這座廟的前世今生。我蹲下拍了張照,忽然覺得,這些字不是寫給游客看的,是寫給風(fēng)、給雨、給那些年沒能留下名字的修廟人看的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庭院里兩棵樹被藍(lán)黃布條裹著樹干,不知是祈福還是養(yǎng)護(hù)?;掖u地平整,墻是橙的,遠(yuǎn)處紅殿靜立,幾株高樹撐起一片天。冬日的陽光斜照,樹影拉得老長,像誰在紙上畫下的墨線。我站了一會兒,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,比風(fēng)還輕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后來在偏殿看見一件沉香木雕,雕的是一條龍,盤曲蜿蜒,木紋順著龍身走勢自然流淌,像活的。標(biāo)簽上寫著“沉香龍形雕件”,沒提年代,也沒說出處。我盯著看了許久,忽然覺得,這龍不是要騰空而去,而是正從木頭里慢慢醒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正殿前有個石香爐,銅綠斑駁,三足穩(wěn)穩(wěn)立在石臺上。爐里香灰未冷,幾縷青煙裊裊上升,在冷空氣里扭成細(xì)絲。一對男女在爐前合十,女人閉眼默念,男人低頭看著香火。我繞過去,沒打擾,只在心里默問了一句:你信嗎?沒等答案,風(fēng)就吹散了煙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又見一尊蛇形沉香雕,盤成個圈,頭微昂,眼是刻出來的,卻像在看人。旁邊還有花瓶、香爐、樹枝狀的雕件,每一件都帶著沉香特有的溫潤氣息。這些木頭,曾沉在土里或水底幾十年、上百年,如今被雕成形,擺在光下,像是終于還了陽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屋檐一角挑向天空,紅瓦綠飾,在藍(lán)天下格外醒目。遠(yuǎn)處高樓林立,玻璃幕墻閃著冷光,而這里的彩繪還守著舊時的顏料與筆法。傳統(tǒng)與現(xiàn)代,原本該是對立的,可在這里,它們只是靜靜地望著彼此,像兩個不同年代的人,在同一個院子里,各坐一邊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庭院中央那棵枯樹,枝干伸向四面,像在抓什么,又像在放手。紅墻、灰頂、小亭子,都在陽光里顯得通透。我坐在石階上歇了會兒,看一位老人慢慢走過,手里拎著保溫杯,腳步不急,像是來這兒串門的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有游客在拍照,穿紅外套的姑娘踮腳拍屋脊獸,穿黑衣的男子仰頭讀匾額??輼湎率时鶝?,我坐了片刻,聽見風(fēng)穿過檐鈴的輕響。這廟不熱鬧,也不冷清,恰如一個老朋友,你不常來,但他一直在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門口掛著“娘娘殿”的匾,金底黑字,門框紅得沉穩(wěn)。有人進(jìn),有人出,沒人說話,像是怕驚擾了什么。我站在門外,回頭看了一眼,那匾仿佛在說:進(jìn)來可以,心要靜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香爐還在,石凳旁多了把掃帚,不知是誰放的。游客在門口駐足,有人念著牌匾,有人合十。我沒有點(diǎn)香的意念,但有些敬意,未必非得燒成煙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灰瓦紅門,木格窗上幾何紋路復(fù)雜卻有序。兩個人從門前走過,一紅一藍(lán),像是從畫里走出來。香爐前又添了三支新香,煙歪歪地升,被風(fēng)吹得不成形。我轉(zhuǎn)身離開,沒回頭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香約北頂”四個字印在紅底海報(bào)上,沉香藝術(shù)品居中,日期寫著2025年4月27日。這廟要辦展了,展的不是神,是香。沉香從宗教走入藝術(shù),從廟堂走進(jìn)展廳,倒也不算走遠(yuǎn),畢竟,它本就是從土地里長出來的魂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展柜里幾塊沉香木,形狀不規(guī)則,顏色深如夜。標(biāo)簽寫著產(chǎn)地與年份,我讀了一遍,記不住。只記得那氣味,淡淡地浮在空氣里,像回憶,抓不住,卻總在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展臺紅底深框,香爐、木雕、金屬環(huán)錯落陳列,每件都有說明。海報(bào)貼在底部,“香約北頂”四個字像一句邀約。我忽然明白,這不只是展覽,是一次重逢——人與香,今與古,喧囂與寂靜的重逢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參觀結(jié)束后,我繞到廟后。風(fēng)大了些,吹得衣角翻飛?;赝且黄t墻灰瓦,它們安靜地立在冬陽下,像一句沒說完的話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建筑群在藍(lán)天下顯得格外清晰,飛檐如翼,石階相連,像是通往某個被遺忘的章節(jié)。我走了幾步,回頭又看,仿佛看見幾百年前的香客,也這樣走著,這樣回頭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一座金頂紅墻的殿宇靜靜立著,屋檐在陽光下泛著微光。遠(yuǎn)處有人影晃動,像是游客,也像是守廟的人。樹禿著,天藍(lán)著,一切都沒變,一切又都變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紅墻灰瓦,光禿的樹,晴朗的天。我站在這片古意里,忽然覺得,現(xiàn)代人總在趕路,而有些地方,生來就是為了讓人停下的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的腳踩在石磚上,陽光從側(cè)面照過來,影子長長地投在地上,地磚的裂縫如歲月的紋路。這一腳,像是踩在現(xiàn)在,也像是踩在歷史里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紅墻靜立,陽光明亮。我站著沒動,做出一個手勢,仿佛那影子是在提醒:有些方向,不必用眼睛看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紅墻金檐,彩繪繁復(fù),光禿的樹枝伸向天空。廣場上人不多,腳步輕緩。我走過正殿,聽見風(fēng)穿過屋角鈴鐺的聲音,像是廟在呼吸。廟宇在夕陽下顯得格外靜謐與肅穆,不受外來游人的影響,廟還是廟,它不拒絕,也不迎合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謝謝朋友們的惠覽!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