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在小城，我有一個安靜的書房，在一個風(fēng)起的日子里，我給它起名叫風(fēng)居住的小城。 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“風(fēng)把黑夜拉得很長，小酒館里透著燈光。你我各抓了一把夜色，天明時讓它飛翔......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是我在小城早春四月，風(fēng)塵漫天的季節(jié)，酒后寫下的文字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風(fēng)居住的小城，春季里總是沙塵呼號，四野迷茫。我把文字排列組合，帶著它們一起來到街上，喝酒吟詩，舉杯遙望，和頭頂?shù)娘L(fēng)沙一樣肆意瘋狂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風(fēng)又起來了，卷起一地沙塵。每一個文字都在黑夜中舞蹈，每一粒沙塵都是一個述說。是誰解禁了風(fēng)塵，把荒蕪寫成了情歌；是誰開啟了四月，放出蟄伏已久的心魔。風(fēng)把四月拋上天空，我在四月里看到了陌生。黑夜敞開房門，站在街道正中。任憑車來人往，還有來去的風(fēng)......”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的很多文字都是這樣帶著我的心情走出書房，走進(jìn)小城，在小城的四個季節(jié)里游蕩流浪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只有在累了的時候，才隨我回到這間安靜的書房，品一杯香茗，靜靜地相守相望，共度一段安靜的時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不過現(xiàn)在春天早已過去，經(jīng)過夏秋時節(jié)，到了寒冷的冬季。冬季里沙塵不再張狂，風(fēng)在這個季節(jié)變了模樣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這里四季分明，四個季節(jié)就像是居住在小城里的四個孩子，相貌不同，性格迥異。你來我走，一直在重復(fù)著歸來和離去，從未坐在一起，從未有過一次的團(tuán)聚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有時候我也在想：經(jīng)久的年月里，四個季節(jié)是不是都在四處奔波，相互尋找，卻又一次次擦肩而過，錯失了相遇，只在各自的季節(jié)里想念相思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所以四個季節(jié)才會有飄零凋落，風(fēng)霜雨雪；人世間才會有生老病死，傷心離別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曾寫過一篇小說：《小城的冬天是雪做的》。雪做的冬天，小城天寒地凍，走出門就走進(jìn)刺骨的寒風(fēng)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路上鋪的是雪，柳條上掛著的是雪，男人胡須上沾著的是雪，女人頭巾上抖落的是雪，人們腳下踩踏的是雪，伸手抓到的是雪。眼里看到的，鼻子聞到的，張嘴呼吸到的，炊煙里田野里家家戶戶的日子里到處是雪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一個冬天，雪靜靜地和小城相鄰相伴相融。雪這個時候是小城的親人，年年離去年年歸來。”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夜里走在小城的路上，街道樓群樹木都透著寒氣，慘白的路燈也射著寒光。很多人都選擇貓在家里，有一些趕路的人受不住寒冷就會走進(jìn)酒館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寒冬臘月，小城最火的酒館是鐵鍋燉大鵝、大鍋烀狗肉。屋內(nèi)搭著灶臺，大鐵鍋里熱氣蒸騰，燉著大鵝或是烀著狗肉。灶臺周邊盤著一圈火炕，小火炕摸一把滾燙烙熱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哥幾個坐下來圍在一起，燙一壺六十度小燒，咣當(dāng)一碰，一口酒下去燒心燒胃，一口肉入口滿嘴流香。酒過三巡，身子熱了，臉紅了，腦袋迷糊了，心也滾燙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走出門，在午夜的寒風(fēng)里放浪的喊著唱著對抗著寒冷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也和他們一樣在寒風(fēng)的追逐下，會躲進(jìn)酒館，暖熱身子。夜里迷迷糊糊走在回家的路上，也會吼上幾嗓子：你讓浪跡天涯的孩子在夢中回家吧......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在小城，我有一個安靜的書房。這里沒有酒肉，但有茶香書香亦有好友來往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小城的冬天是寒冷的，也是寂寞的。寂寞的日子里會有北風(fēng)呼嘯而來，冒煙大雪瞬間就會淹沒一座小城。這時的小城，風(fēng)是冷的硬的針刺一樣的刮鼻子刮臉。人們走出家門，會把自己包裹得厚厚的嚴(yán)嚴(yán)實實，只露出一雙眼睛躲在帽檐下，走在路上誰也認(rèn)不出是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冬季也有柔和的一面，那就是無風(fēng)的天氣里，雪花漫天飄舞的時候。這個時候你站在窗前或是走在路上，像身在夢里一樣，人和雪都是無聲的，都在一個柔情的世界里，默默相許相伴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時坐在書房，靜下來品一杯茶，翻幾頁書，打幾行字，再回望一眼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。你會感到：寂靜中，你和窗外的雪在身心相融，相依相戀，一起品讀，一起書寫，一起享受一年中最后一個季節(jié)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翻開魯爾福的《佩德羅巴拉莫》，你會聽見夢一樣游蕩的細(xì)語：“我凝視著被雷電照亮了的雨水在往下淌，不斷地嘆著氣，一想就想起了你，蘇薩娜......”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如果死亡有時也會發(fā)出聲音的話，那么，你將會發(fā)現(xiàn)我的回憶比我死亡發(fā)出的聲音更為親近......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那一個又一個游蕩的聲音，詭秘又深情。那是一個被死亡氣息圍困的一個叫科馬拉的小鎮(zhèn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小鎮(zhèn)上一個個游魂都在守望都在留戀都在回憶都沒有走出自己......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再走進(jìn)麥卡勒斯筆下的那個小鎮(zhèn)，聽一曲《傷心咖啡館之歌》，在一棟歪斜的建筑前停下，“二樓的一個窗口會有一張臉探出來俯視小鎮(zhèn)，臉上那兩只灰色的斗雞眼挨得那么近，好像是在長時間地交換秘密和憂傷的眼光......”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再去一個名叫李蒙表哥的咖啡館坐坐，聽聽依文斯小姐和表哥李蒙傷感愛情和背叛的故事......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當(dāng)你和小說中的人物一樣感覺壓抑無聊的時候，就走出小鎮(zhèn)，“在那樣的八月下午，走去叉瀑公路去聽苦役隊唱歌......”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你也會不小心邁入一個英格蘭或者是蘇格蘭莊園，茨威格筆下《朦朧夜的故事》里，那個被愛戀侵襲的少年，“夜里夢幻般走下臺階......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時萬籟俱寂，只有靜謐的花園里那種無法描述的聲息，那種宛如細(xì)雨落進(jìn)草里或草莖相互撫摸時所發(fā)的窸窣聲顫動著向這位沉浸在甜蜜的、不可捉摸的傷感中信步前行的男孩子飄來......”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在朦朧的月光下，聽見男孩和女孩神秘而又熱戀的夢幻......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讀一讀川端康成的小說《雪國》。看一列火車“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，便是雪國......”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《伊豆的舞女》里，那個頭戴高等學(xué)校的制帽的少年學(xué)生，大雨里追趕巡回藝人，偷偷愛戀打腰鼓的少女，一路相隨相伴最后離別的故事......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翻開巴別爾的《騎兵軍》，當(dāng)晚霞落在水聲滔滔的茲勃魯契河時，你會看見：“云縫中閃耀著柔和的夕暉，落霞好似一面面軍旗，在我們頭頂獵獵飄拂……”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當(dāng)一天的忙碌停歇，晚霞落盡，夜色溫柔地爬上來時，也會看見有個女孩的影子一直站在書房的窗外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那是一個憂郁的影子，一個夜色里飄忽迷離的影子。她從不驚擾來客，也不走進(jìn)書房，但她的氣息一直都在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屋內(nèi)的詩書茶畫都沾染著她的氣息，她的氣息就像是一個久違的親人那樣一直徘徊在我的窗前，讓你的思緒透過黑夜翻山越嶺一直走回到童年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知道，那應(yīng)該是我丟失在路上的一抹記憶，那樣親近，卻無從想起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如果你是初到小城的來客，如果夜深了，風(fēng)起了，你也可能會迷路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不過只要在路邊的小酒館里坐一坐問一問，或者跟著一個唱歌跑調(diào)的人一路走去，那個人可能就是我，或是我的一個文友，就會走到一個亮著燈光的窗前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就會看見那個很小的書房，然后一起坐下來品茶聊天，慢慢的你就會讀懂這個小城和小城中的那個我，還有我們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在小城，我有一個安靜的書房，一個沙塵古道邊的驛站，一個風(fēng)雨中飄搖的酒幌，等待歸來，也等待過往。裝著真情真意也裝著文字書香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有一個個幸福的故事，也有一段段離別的心殤；歸來和失去總是相依相伴，青春和死亡都一樣的靚麗輝煌。她們都因為真誠坐在了一起，也都因為深愛再也沒有離去......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