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作者畫外音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寫《荷生夏花》,如行云流水,故事也很精采,具有散文美。寫得輕松,我深信你看著也美。八娘果真是古典的美少女,有姐的份兒。有其程夫人小時的影子。其女如母,才情唯美。我很喜歡她,讀者您呢?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是蘇軾(連載)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第022章:荷生夏花(下)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童年那些事,刻在軾心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荷兒美若仙,流年可曾記?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當(dāng)你讀著這首詩,我又回到童年的細(xì)枝末節(jié),上有父母的養(yǎng)育,下有兄弟姐妹,還有阿姐精心的呵護(hù)與陪讀,蘇軾的童年完全在蜜罐里長大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教我們的,不只是詩文。她教阿姐蜀繡時,針線在繃架上穿梭,故事也從她唇間流淌:“古時有個女人叫孟光,每次給丈夫送飯,都要將食案舉到眉間……以對夫君的尊敬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 因?yàn)樗侵袊拇蟪笈恼煞騾s是英俊瀟灑,才華橫溢,是東漢著名的賢士。孟光三十歲無嫁娶,但一心想找一個有才學(xué)的人做夫君??伤缭噶?,梁鴻才高八斗,不想做官,只想有個賢妻相伴。他不想妻美貌之女,無法與他同享清貧。于是乎與孟光結(jié)成百年之好。舉案齊眉,這個成語,就是說她們的故事,我尊敬夫君,你也應(yīng)同樣尊敬我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阿姐聽得入神,針腳卻不停,一朵并蒂蓮漸漸在她指下綻放。母親頷首微笑,又轉(zhuǎn)向正臨帖的我和子由:“你們知道荷花為何‘出淤泥而不染’嗎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子由搶答:“因?yàn)樗L得高!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搖頭,指著阿姐繡架上的蓮花:“因?yàn)樗睦锩靼鬃约菏鞘裁?。人讀書明理,就是要知道自己的本心。無論環(huán)境怎樣,不染初心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的教育則在更廣闊的天地間。他常帶我們?nèi)ヌ镩g,看農(nóng)人佝僂著背插秧。烈日當(dāng)空,汗水滴入泥土,瞬間就不見了蹤影。歸家后,父親讓我們寫“見聞錄”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阿姐這樣寫:“青秧手中栽,汗滴禾下土。我問耕者苦,耕者笑指禾。秋來金浪起,苦也值得否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讀罷,沉默良久,在頁邊批道:“有悲憫,能共情,此乃文章魂魄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 值不值?問爺爺!”我咕嚨了一句。因?yàn)槲覀儼俣喈€田地,都是爺爺幾輩人的積攢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子由聽見了,果真拿著阿姐的詩去問爺爺,爺爺回手加了兩句:蘇子根系農(nóng),不值哪來我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軾念著這兩句,我叨咕道:“如果沒有爺爺,自然沒有我們。爺爺?shù)脑姽娌环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 是的。詩不但注重文字,更符合實(shí)際和文理。爺爺這我是廣義的‘我’,不單指他,也包含整個蘇家。”父親說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們一下明白詞中廣義,都“哦哦”回應(yīng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阿姐的慈悲,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。記得那年春天,我們在屋檐下發(fā)現(xiàn)一只折翅的麻雀。它瑟縮在角落,黑豆般的眼睛里滿是驚恐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別怕,”阿姐用掌心輕輕攏住它,“我們幫你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她求母親找來草藥,又撕了自己的絹帕為它包扎。那些日子,阿姐晨起第一件事便是去瞧麻雀,喂它碾碎的米粒,用細(xì)竹筒喂它清水。麻雀漸漸敢在她掌心啄食了,偶爾還會輕啄她的指尖,像是親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多日細(xì)心照料,雀兒恢復(fù)生機(jī)后,阿姐說:“該送它回家了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們爬上屋頂——那是我們被禁止上去的地方。阿姐小心翼翼地將麻雀托向天空。它振了振翅,有些生疏,但終究飛了起來,在院子上空盤旋三圈,才向林子飛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子由仰著頭,小聲問:“阿姐,它會想我們嗎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阿姐也仰著頭,陽光在她睫毛上跳躍:“它會記得這個春天。就像我們會記得它——世間相遇,記得便是永恒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那些夏夜,我們常并排躺在院中的竹席上。母親搖著蒲扇,父親指著星空講故事。阿姐最愛聽牛郎織女,每聽到鵲橋一段,便會輕輕“啊”一聲,仿佛親眼看見那道由鳥翅搭成的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有一夜,她忽然坐起身,眼睛亮晶晶的:“爹爹,若是世上真有鵲橋,能不能搭得低一些?讓那些分開的人,想見時就能走上去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沉默了。許久,他才摸摸阿姐的頭:“荷兒,有些橋……注定一年只能走一次,或者一生只能走一次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阿姐似懂非懂地躺回去,那晚她許久未眠。我從側(cè)面看見,她一直望著銀河,眼角有晶瑩的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除了詩書,阿姐還是母親得力的幫手。她學(xué)蜀繡極快,不滿十歲就能繡出完整的“蓮塘清趣圖”;她會在入秋前為我們織圍脖,我的總是青色,子由的是淡藍(lán),她自己則用藕荷色;她甚至學(xué)會了簡單的裁衣,我第一件改合身的舊衫,便是阿姐熬夜改出來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每逢外出,阿姐一定一手牽我,一手牽子由。她的手心柔軟而堅(jiān)定,過街時會將我們拉得緊些,看見有趣的東西會蹲下來指給我們看。有次子由差點(diǎn)被路邊竄出的狗嚇哭,阿姐立刻將我們護(hù)在身后,雖然她自己的聲音也在發(fā)顫:“不怕,阿姐在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那狗終究搖著尾巴走了。阿姐轉(zhuǎn)身蹲下,拭去子由臉上的淚,又摸摸我的頭:“記住,無論遇見什么,我們?nèi)齻€都要在一起?!蔽液妥佑啥键c(diǎn)著頭:“嗯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那時的我們,真的以為會永遠(yuǎn)這樣——父母康健,兄妹相依,荷塘歲歲花開,夏夜永遠(yuǎn)有數(shù)不完的星星。阿姐就像枝頭初綻的白荷,帶著晨露的清新,在眉山溫潤的時光里靜靜舒展。我們還不知道,有些風(fēng)雨不是為了滋潤,而是為了摧折;有些離別不是暫時的分開,而是漫長的失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但至少在那些年里,在阿姐還笑著喚我們“子瞻”“子由”的歲月里,她是荷塘里最皎潔的那一朵荷花。風(fēng)來時,她為我們擋著;雨落時,她為我們撐著。她讓我們相信,無論世間有多少泥濘,人心總可以如蓮,向著光生長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很多年后,每當(dāng)我在異鄉(xiāng)看見荷花,總會想起阿姐站在晨光里的模樣。她微微側(cè)著頭,發(fā)絲被風(fēng)撩起,身后是滿塘初綻的荷。她轉(zhuǎn)身對我們伸出手,笑著說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來,阿姐帶你們?nèi)プ叫切?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阿姐那雙手溫暖的小手,我們牽了整整一個童年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軾寫到這里,撂下筆,正如阿姐說的“記得便是永恒”!至此手心一股熱流入心間,猶如一道清泉,甘潤而荷香……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今天大雪,在太陽底下,對文章進(jìn)行朗誦音節(jié)的修改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