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 站在平遙古城斑駁的城墻上,我按下最后一張作品的快門。鏡頭里,晨光穿過百年磚縫,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細(xì)碎的光斑。這是我第五次帶著作品參加國際攝影大展,從麗水梯田的晨霧到三門峽黃河的冰凌,從張家界石柱的暮色到此刻平遙古城的滄桑,快門聲里藏著我對攝影的全部熱愛與困惑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攝影圈常有人說"器材決定論",可當(dāng)我在麗水展區(qū)看到那幅用手機(jī)拍攝的《歸途》時,突然懂得了真正的藝術(shù)無關(guān)工具。作者用七年間拍攝的同一條小巷,記錄著流浪貓從幼崽到暮年的軌跡。那些被歲月磨平棱角的磚墻上,每一道劃痕都在訴說生命的堅韌。技術(shù)或許能復(fù)制光影,但唯有靈魂的溫度無法被復(fù)制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在張家界展場,我遇見一位用老式相機(jī)拍攝的攝影師。他的作品里,云霧纏繞的石柱仿佛懸浮在水墨畫中。當(dāng)他旁邊的年輕攝影師問及曝光技巧時,他卻指著遠(yuǎn)處的云海:"與其研究參數(shù),不如先學(xué)會看云。"這句話像一記重錘,敲碎了年輕人對技術(shù)的偏執(zhí)。后來在三門峽,我終于明白,那些讓人流淚的照片,從來不是因?yàn)榫珳?zhǔn)的曝光或完美的構(gòu)圖,而是因?yàn)殓R頭背后那個能看見時光褶皺的眼睛和大腦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在麗水遇見的那位策展人,讓我知道了選題的重要性。他指著一組名為《呼吸》的作品,黑白影像里,口罩上凝結(jié)的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彩虹。"好的選題是會呼吸的。"他說這話時,窗外的山茶花正簌簌飄落。我想起自己那些困在技術(shù)迷宮里的日子,終于懂得攝影的本質(zhì)是用鏡頭提問,而非用參數(shù)作答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在三門峽的交流晚宴上,一位自稱"大師"的攝影師不斷炫耀器材,而另一位布衣老者卻默默展示著他在山區(qū)拍攝的《無聲教室》。當(dāng)老者講述孩子們用粉筆在石板上書寫的模樣時,整個宴會廳陷入寂靜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,真正的光芒不在鏡頭的金屬反光里,而在拍攝者望向世界的眼神中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如今每次整理照片,我都會想起麗水“古堰花鄉(xiāng)”甌江邊的那個黃昏。夕陽將江水染成琥珀色,一位老艄公坐在船頭修補(bǔ)漁網(wǎng)。他布滿老繭的雙手在網(wǎng)線間穿梭,仿佛在編織歲月的經(jīng)緯。我按下快門的瞬間,忽然懂得攝影是一場漫長的修行——修的是如何在光與影的縫隙里看見自己,在別人的故事里照見人生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收拾器材箱時,我總會撫摸那些被歲月磨出包漿的鏡頭。它們記錄過的不僅是風(fēng)景,更是一個攝影人從執(zhí)迷到釋然的蛻變?;蛟S真正的攝影藝術(shù),從來不在快門的開合之間,而在按下快門前那片澄澈的心境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(袁浩/圖文)2025.12.6.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