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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見西湖 杭州(古徽州之旅一)

2025-11-22 <p class="ql-block">十一月的北方風(fēng)已帶著凜冽的鋒芒,窗外的世界正褪去最后一絲暖意,而我的行囊里,裝著的是一顆依然為遠方躍動的心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跟隨省老年大學(xué)深度游中國的團隊,在王亮老師的帶領(lǐng)下我們一行40人,踏上了游覽古徽州的旅程。此行不為別的,只為揀拾那些散落在水墨丹青里的詩句。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飛機落地杭州時,已是午后,云層低垂,天色是淡淡的青灰,像一塊年代久遠的宣紙,正適宜落墨。放下行囊,我便與隊友們,默契地走向西湖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站在湖邊感受著一種熟悉又清冽的濕意。我緊了緊圍巾——這北地帶來的厚重織物,此刻倒像是個多余的念想。同行的隊友們興奮地議論著接下來的徽州行程,我卻在心里悄悄劃出了一段獨屬于今日的空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又見西湖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個詞在舌尖輕輕一轉(zhuǎn),竟有些恍惚。上一次站在這里,是哪一年了?記憶里的湖光總是春夏的濃碧,是祖母搖著蒲扇講的斷橋故事,是年少時以為永遠不會變老的家鄉(xiāng)。而此刻,眼前的湖水是沉靜的,是一種褪了色的青灰,像一塊巨大的、微微漾開的古玉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斷橋上熙攘著。各色服飾匯成緩慢流動的彩河,導(dǎo)游的小旗子像水藻般在人頭上浮動。我與隊友們隨著人流走上橋脊,喧嘩聲包裹著我們——孩子的笑鬧,相機的咔嚓,導(dǎo)游擴音器里流出的故事。但很奇怪,站在這座被傳說與游人鍍得滾燙的橋上,心卻像一塊漸漸沉入湖底的石頭,周遭的水越是喧騰,它越往一種寂靜里墜去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微微側(cè)身,讓過一群歡呼拍照的年輕人,扶住冰涼的石欄。就在這時,風(fēng)來了——不是北方那種割臉的料峭,而是從水面上滑過來的、帶著清冽水汽的風(fēng)。它像一只冷靜的手,瞬間撫平了所有燥熱的聲響。我眼前的人群忽然變了模樣,他們不再僅僅是游客,而像一群集體遷徙的、溫暖的候鳥,羽翼摩擦出熱鬧的生命的溫度。而我自己,站在這熱鬧的核心,卻意外地獲得了一小片透明的安靜。</p> 午后的光線正發(fā)生奇妙的轉(zhuǎn)變。先前明晃晃的太陽,此刻收斂了鋒芒,變成一枚溫潤的蛋黃,懸在保俶塔纖細的影子上。光斜斜地鋪過來,給每個人的輪廓都鑲上了一道毛茸茸的金邊。湖水吸收了天光,不再是碧綠,而是一種沉甸甸的、介于銀灰與古銅之間的顏色,厚重得像一塊巨大的絲綢,只在游船劃過時,才懶懶地漾開幾縷細膩的紋理。遠山如黛,一層淡似一層,化入乳白的天空里。雷峰塔靜默地立在那邊,是一個安詳?shù)木潼c。 <p class="ql-block">此時的湖,是一幅褪去所有鮮麗色彩的工筆畫。水是沉靜的、灰綠的,將天空、遠山、疏柳的倒影,都溫柔地含在口中,緩慢地吞吐著。蘇堤上行人如梭,腳步聲略顯雜亂,一聲聲,絞亂這片寧靜。殘荷還在,大片大片地立在近岸的水中,褪盡了田田的翠與灼灼的紅,只剩下焦褐的、曲折的莖稈,或昂首向天,或謙卑垂首。它們不再吟唱“映日荷花別樣紅”的盛夏絕句,而是在水面的素箋上,以鐵畫銀鉤的筆法,寫著關(guān)于時間的、瘦硬的偈語。這衰敗里,有種莊嚴的靜美,讓我們的步履也不由得慢下來,靜下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一位隊友,默默舉起相機,對著遠方的保俶塔。塔影纖細,在氤氳的水汽里,像一枚別在天空鬢角的、淡墨色的簪子。他沒有催促,我們便也陪著等。等一縷風(fēng),等一片云移過,等那光影達到他心中最滿意的剎那。這尋覓與等待本身,或許比風(fēng)景更重要。我們這代人,習(xí)慣把日子過成趕路,到了此刻,才終于學(xué)會把一段光陰,心安理得地“浪費”在一陣風(fēng)、一片云、一道光的變幻上。</span></p> <p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走近些,殘荷撞了滿眼。一大片,枯莖交錯,折戟沉沙般地立在淺水里。葉子卷曲、破敗,是那種歷經(jīng)風(fēng)霜后的深褐色,卻以一種意想不到的姿態(tài)挺立著。沒有“留得殘荷聽雨聲”的刻意,只是一種坦然——生命繁華落盡后,筋骨反而清晰可見。水鳥在其間倏然掠過,翅尖點破倒映的天光,漣漪一圈圈蕩開,把殘荷的影揉碎,又慢慢拼回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沿湖徐行,總能遇見一些長椅。漆色斑駁,卻被人與時光摩挲得溫潤。我們挨著坐下,看湖面偶爾被風(fēng)犁開細密的皺紋,看幾只水鳥倏地劃過,翅尖點破那一整塊的寧靜,蕩開圈圈漣漪,那寧靜便仿佛有了脈搏,活了。我們的話不多,只是偶爾指著某處,說一句:“你看。”所有的贊嘆與回憶,都壓縮在這最簡單的詞里。年輕時讀古詩,總羨慕“行到水窮處,坐看云起時”的散淡,如今坐在這里,才品出那不僅是閑適,更是一種與歲月達成了和解的、深沉的安寧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我坐在長凳上,身后是梧桐與香樟,還固執(zhí)地留著些深沉的綠。而面前,便是西湖了。這時的湖水,顏色很特別——不是春夏的碧,也不到冬日的寒;它是一種沉靜的、帶著灰綠調(diào)的青,像一塊被時光摩挲得溫潤的、巨大的古玉。風(fēng)很輕,拂過時,水面便生出極細微的、魚鱗般的皺褶,把對岸寶石山與保俶塔的倒影,晃成一片朦朧的、流動的淡青色水墨。</span></p> <p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這便是“遠山如黛”了。那黛色,也非純粹的黑,而是墨里調(diào)了花青,又兌了大量清水,氤氳在天地交界處的一抹影子。山脊的線條舒緩連綿,仿佛一首宋人小令的韻腳,含蓄而悠長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湖心有舟。不是畫舫,是小小的手劃船,像一片深褐色的柳葉,靜靜地泊著,又或緩緩地移著。吱呀的櫓聲隔了水傳來,被距離與微風(fēng)梳理得絲絲縷縷,聽不真切,反倒成了這靜謐的一部分。船上的人,也成了景中的墨點,不知是在看山,看水,還是在發(fā)呆。這凝望的姿態(tài),與我構(gòu)成了對望。我們互為彼此的風(fēng)景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堤上游人三三兩兩,語聲也輕,仿佛怕驚擾了這一湖沉睡的秋色??諝饫镉星遒?、植物與湖水混合的氣息,深吸一口,肺腑都透著涼意。這涼,卻不刺骨,只讓人神思愈發(fā)明澈。時光在這里,仿佛被這湖水浸慢了,拉長了,粘稠如蜜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忽然想起蘇軾。千年前,他疏浚西湖,筑下此堤時,看到的、感受到的,也是這般的光景與這般的靜么?人事代謝,王朝更迭,唯有這山、這水、這四時的光色,似乎永遠守著它們自己的韻律。此刻的靜,便不只是聲音的缺席,而是一種與浩渺時空坦然相對的安寧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起身離開,步履也跟著這湖水慢了下來。帶走的,是滿身清冽的空氣,和袖間那一縷,揮之不去的、南宋山水般的微涼與空靈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沿湖這樣走著,自己也仿佛走進了一幅未干透的水墨淡彩里??諝馐乔遒?,帶著水汽和隱約的、清苦的草木香。遠處是山,層層疊疊的,最深的一重淡得幾乎要化進灰白的天際線里,只留下一點若有若無的輪廓,像一聲悠長的、將盡未盡的嘆息。湖水卻并不蕭瑟,是一種沉靜的、豐潤的綠,被風(fēng)——那風(fēng)也是看不見的,只能從水紋的走向上辨出它的蹤跡——揉出極細的、絲綢般的褶子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遠處一艘小小的手劃船,悄沒聲息地從一座孔橋的月影里滑出來。船娘立在梢頭,動作慢得幾乎像是靜止,櫓搖下去,只在水面漾開一圈幾乎看不見的圓暈,隨即又被后來的波紋撫平了。船客也靜,或坐或倚,都成了這流動畫卷里一個淡淡的墨點。我忽然想起古人的句子來,大約也是在這樣的時節(jié),有人“輕舟短棹西湖好”,看“綠水逶迤,芳草長堤”。千年過去,水還是那脈水,堤仍是這道堤,變的只是堤上如我一般倏忽來去的行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風(fēng)從湖心過來,貼著水面,是濕的,軟的,帶著水藻與深水的氣息。它拂過臉頰時,你會覺得,這風(fēng)里也沉淀著許多個朝代的故事,是蘇東坡疏浚淤泥時揚起的塵土,是白居易“未能拋得杭州去”的嘆息,都化在了這一片空濛的水色里。走在堤上,左也是湖,右也是湖,人便像走在一道極窄的、柔軟的脊線上,兩側(cè)無邊的空闊攏著你,心也跟著開闊起來,又同時沉靜下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走乏了,便在一座亭子里坐下。亭是常見的四角方亭,木柱上的朱漆已斑駁了,露出底下蒼老的木紋,反倒有一種安然的古意。從這里望出去,湖光山色便被亭柱與檐角框成了一幅活著的畫。畫里該有的都有了:遠山是背景,中景是疏朗的樹與一角飛檐,近處則是泊在石埠頭的兩三小舟,隨水波微微地起伏,像在淺淺地呼吸。偶爾有鳥,不知名的,倏地從水面掠過,翅尖似乎要沾到水了,卻又靈巧地一抬,留下一聲短促的啼叫,和一圈漸漸散開的漣漪。 坐著坐著,便覺得時間慢了下來,慢到幾乎能看見光影在石階上爬行的痕跡。游人三三兩兩地過去,笑語聲也像是隔了一層水傳過來的,聽不真切了。這寂靜并不空洞,它被水聲、風(fēng)聲、落葉聲,被這座湖千年吞吐的氣息填得滿滿的。忽然懂得了一點古人為何要在此筑堤、建亭、題詩,大約不只是為了治水或觀景,更是為了給這份天地間的清曠之氣,尋一個可以安頓的、屬于人的形式吧。 <p class="ql-block">我們來到了浙江省博物館,跨進浙江省博物館的門,仿佛不是走入一座建筑,而是沉入一片被時光仔細折疊過的、清涼的陰影里。外頭西湖的瀲滟波光與游人的絮語,霎時被濾去了,天地間只剩下一種幽邃的靜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靜,是有質(zhì)感的。它附著在那些不言不語的器物上,釀成一種醇厚的、蜜色的光暈。我停在一枚良渚的玉琮前,它被燈光襯得溫潤,內(nèi)圓外方,通神禮地。那上面細如毫發(fā)的神人獸面紋,在玻璃后靜默著,線條卻仿佛仍在游走,將五千年前的信仰與敬畏,一絲絲沁到我的眼底來。我忽然覺得,這堅硬的玉石,原也是溫軟的,像一截被遠古的月光浸透了的凝脂。 <p class="ql-block">轉(zhuǎn)入另一處展廳,空氣似乎又不同了。這里漾著一種更空靈、也更寂寞的靜。一張南宋的“秋塘寒琴”橫陳在眼前,漆色幽暗,斷紋如絲。我仿佛能看見,一個青衫磊落的背影,曾于某個霜落的秋夜,對著窗外枯荷,輕輕拂過這七根冰弦。而今,琴無聲,人也杳然,唯有那弦位下虛空,貯滿了南宋的山水與涼意。靜,在這里化作了聽得見的“希聲”,裊裊不絕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的腳步被一面古越國的青銅劍引得慢了。劍已斑駁,失了鋒芒,靜靜立在罩中,但那股森然的、決絕的劍氣,卻似乎掙脫了銹蝕的囚籠,在空氣中隱隱震蕩。它見過怎樣的血火,又曾被怎樣滾燙的手掌握住,指向何方?它不說。它只是將所有的故事,都沉淀為劍格上那一圈冷冽的、菱形的水紋。這靜,便帶了金屬的寒意與重量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不知過了多久,我從一層層疊壓的歷史靜默中恍然抬頭,目光穿過軒朗的玻璃幕墻,毫無防備地,撞進了西湖的懷里。窗外,正是一幅活生生的宋人青綠山水。蘇堤如一痕淡墨,軟軟地界開一汪空蒙的湖水。遠山是濕漉漉的,暈染開深淺不一的青,與低垂的云氣纏綿在一處。一艘小小的手劃船,正悠悠地,從畫面的一角滑向另一角,船尾拖出一道轉(zhuǎn)瞬即逝的、溫柔的皺褶。方才在館內(nèi)所見的那些山水畫意、那些詩詞心境,此刻竟全部被這面巨大的“窗”喚醒了,活了過來。歷史與當下,器物與自然,在這一刻,被一道光完美地縫合。我這才頓悟,這博物館最美的匠心,或許正是這扇窗。它讓你在歷史的深潭中潛泳良久后,給你一個浮出水面的出口。而當你帶著一身歷史的清冽水氣,驀然回首,看見的卻是永恒的、生機流轉(zhuǎn)的西湖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出博物館時,日影已斜斜地掛著了。那股在越王劍與龍泉青瓷間浸潤的、沉甸甸的歷史涼意,還貼在身上。我們便讓腳步順著孤山南麓的坡道,不自覺地滑進了中山公園的懷里——仿佛從一卷嚴謹?shù)墓すP長卷,驀然走入了半頁寫意的宋人小品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一進門,時間立刻換了質(zhì)地。博物院里的光是凝止的,被玻璃與標簽規(guī)訓(xùn)過;這里的夕光,卻是流動的、松散的,在疏朗的枝椏間被篩成淡金色的粉末,輕輕灑下來??諝馇遒?,吸進去,肺腑間有十一月末特有的、一種接近透明的微寒。方才在展廳里瞻仰的那些“鎮(zhèn)館之寶”,此刻想來,竟都不及眼前這一件:西子湖遠遠地托著一枚將沉未沉的落日,那橙紅的光,溫和地、毫無保留地潑灑過來,便是天地間最闊氣的收藏了。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我們沿著靜寂的步道慢慢走。游人疏落,腳步聲也輕,仿佛怕驚擾了這座山林的清夢。路旁的古樹,褪盡了盛夏的繁華,枝干盤曲著伸向青空,是書法里瘦勁的飛白。幾株倔強的烏桕與楓香,還擎著些疏疏的紅與黃,在逆光里成了透明的琥珀,風(fēng)一過,便有幾片慢悠悠地旋落,那姿態(tài),從容得像在赴一個古老的約定。腳下是厚厚的落葉,黃褐、赭石、暗金,層層疊疊,踩上去沙沙的,松軟而熨帖,一路響著,是這寂靜里唯一的、安心的韻律。</span></p> <p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轉(zhuǎn)過“西湖天下景”的亭閣,視野豁然開朗。眼前是開闊的平臺,遠處是煙波澹澹的湖面。夕陽正以肉眼可察的速度,收斂它的光芒,顏色從暖金釀成醉紅,又漸漸染上些妃色的薄羞。湖上的游船成了剪影,悠悠地,剪開一匹光燦燦的錦緞。對岸的城市輪廓,在漸起的暮靄里顯得溫柔而遙遠,不像白日里那般真切,倒像一幅印象派的畫,所有的棱角都被黃昏的柔情融化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我們倚著石欄,誰也不說話。從博物館到公園,不過數(shù)百步之遙,卻仿佛完成了一次漫長的時空穿行——從千年的文明深處走出,一腳踏進了自然與時光共同營造的、永恒的靜觀里。方才在展廳里讀到的那些金石銘文、那些關(guān)于不朽的渴望,此刻都與這斜陽、這落葉、這亙古如斯的風(fēng)聲,渾然地交融在一起。歷史或許是一部宏大的敘事,但它的余韻與回響,卻常常棲息在這些無言的、向晚的片刻之中。</span></p> <p></p> 光,一分一分地暗下去,暮色從四圍的山林間合攏來。晚風(fēng)起了,帶著湖水潮濕的涼意。我們起身,循著來路回去。出園門時,又忍不住回望——園子已沉入一片幽藍的朦朧,只有遠處天邊,還殘留著一抹遲遲不肯散去的、淡紫色的光痕。而孤山默默地臥著,像一位斂目沉思的老者,剛剛與我們分享了一個關(guān)于黃昏的、靜謐的秘密。 <p class="ql-block">十一月的暮色來得早。剛過申時,日光便軟了,從清冽的薄金色,漸漸釀成溫厚的琥珀色。風(fēng)從湖心起來,帶著水汽的涼,一絲一絲,沁到人的衣袖里。湖面卻還是靜的,靜得像一塊巨大的、將凝未凝的琉璃,承接這天穹最后的恩賞。</p> <p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起初,是滿滿一湖的碎金。不是那種耀眼的、跳蕩的金,而是醇厚的、融化的金,仿佛誰把一整塊夕陽在硯臺里緩緩磨開了,磨得極細膩,再勻勻地傾倒在西湖上。那光便順著水波的每一道極細的紋理,平鋪開去,慵懶地流淌,一直漫到腳邊的石階下,幾乎要溢上岸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光景是活的,顏色也一刻不肯停歇。那金里慢慢滲進了紅,是胭脂紅,是鶴頂紅,一點一點,洇染開來。于是湖面便成了一段正在燃燒的霞錦,又像是一池溫暖而流動的葡萄酒。蘇堤變成了一道纖秀的墨線,將這幅滾燙的畫對半分開;遠處的保俶塔,成了美人鬢邊一枚細細的簪子,尖兒上還挑著一點欲滴的霞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光斜斜地切過來,蘇堤成了鑲毛邊的剪影。雷峰塔瘦瘦地杵著,塔尖啜著最后一滴蜜似的殘陽。遠山一層疊一層,青的靛的灰的,都醉醺醺地泡在這暖洋洋的湯里??諝饫镉蟹N毛茸茸的靜,只有水波舔著石岸,發(fā)出老人嘆息般的、暖洋洋的聲響。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雷峰塔就在那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白日里看它,是清晰的、具體的,帶著歷史的重量與新修的莊嚴??纱丝?,在落日最后的凝視下,它變了。夕光從它背后磅礴地涌來,將它吞沒,又將它重新鍛造。塔的輪廓被熔化成一道深邃的、莊嚴的剪影,堅實而沉默,仿佛已在此佇立了千年,就是為了等待這一束光的加冕。那光為它鑲上了一道無法形容的、流動的、燃燒的金邊。塔身是黑的,是宇宙般的沉靜;而那道邊,卻是活的,是涅槃似的輝煌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“雷峰夕照”。原來這四字,不是看塔,也不是看夕陽。是看那逝去的光,如何將自己最后、最痛、也最美的生命,奮不顧身地撞在一座永恒的象征上。那一刻,消逝的不是光,而是時間本身。繁華與寂滅,瞬間與永恒,溫暖與蒼涼,所有相對的事物都在那塔影與光芒的交界處,達成了沉默的和解。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最后一縷光,終于從塔尖滑落了,像一聲滿足的嘆息。天空褪成淺緋,繼而是一抹悵然的蟹殼青。湖上的金紅迅速地冷卻、凝固,沉入幽深的墨藍里。雷鋒塔的輪廓漸漸模糊,終于與群山融為一體,成為一個巨大而安寧的、夜的注腳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停下步子,在暮色完全合攏之前,回頭望去。長長的蘇堤成了一道溫柔的剪影,沉入將夜的湖光中。那一刻忽然覺得,這一湖的山水,看過了多少季的枯榮,而此刻的它,正以全部的靜美,擁抱著這個清瘦的、十一月的黃昏。我來,我見,我便是這永恒里,一個恰好的逗點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最后,連那最后一縷暖光也收盡了。湖面暗下來,成了深青色的綢緞,只在天水相接處,還留著一條極細、極淡的藕荷色的痕。遠遠近近,三兩點燈光怯生生地亮起來,像是從水底浮上來的星子。西湖睡去了。在十一月的暮晚,它收留了所有的晚舟、倦羽與流光,然后,將自己安然地,交給了即將來臨的、深沉的夜。</p> <p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轉(zhuǎn)身離開時,心里那份因“又見”而生的輕微惆悵,不知何時已悄然消散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平靜的充盈。西湖,用它最素凈的面目迎接了我,又仿佛在告訴我:你看,一切都在變化,而美,總在呼吸之間轉(zhuǎn)換著形態(tài)。在回酒店的路上,我忽然覺得,背包輕了許多,仿佛把一些舊的、黏著的牽掛,留在了那片清冷的波光里。而前方未啟程的遠方,因此顯得更加清晰而明亮,而</span>我已從這方故地的水中,汲取了足夠?qū)庫o的行李,我們繼續(xù)往前走,不是離開,而是像一滴水,匯入更深的江南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