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 正午的陽光,仿佛被檐角篩過,軟軟地鋪在青石板上。錢王祠是靜的,靜得能聽見銀杏葉飄落時(shí),與空氣摩擦出的、極輕微的沙沙聲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們便約在這片金黃里相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飛檐是青黑的,翹角指天,劃開一片澄澈的藍(lán)??赡情芙侵拢瑓s垂掛著一瀑流金——是銀杏。葉子已黃透了,密密匝匝,陽光一照,便不是葉子了,成了一片片薄薄的金箔,綴在古舊的木構(gòu)上。風(fēng)來時(shí),金箔們便簌簌地響,晃著人的眼,也晃著幾百歲的祠宇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滿目都是這耀眼的顏色。那金黃與祠宇的朱紅、青黑一襯,便沉淀下來,不再輕浮,反而生出一種端然的古意。我們仰頭看,看葉子如何從最高的枝頭,打著旋兒,不情愿地,悠悠地落。一片,又一片,落在肩頭,也落在腳邊。我們幾乎舍不得大聲說話,怕驚擾了這場莊嚴(yán)的、金色的雪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們開始給對方拍。我讓你站到那株最盛的樹下,背景是祠堂深遠(yuǎn)的門廊。你一笑,那滿樹的金黃,便仿佛嘩啦啦地,全落進(jìn)了你眼底的光里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端起相機(jī)時(shí),你正微微傾身,目光追著缸里一尾通紅的流影。午后的陽光斜斜切過檐角,恰好落了一縷在水面,碎成晃動的光斑,映在你專注的側(cè)臉上。缸里的水是靜的,靜得能看見水藻纖柔的綠絲;魚是動的,那抹紅影倏忽來去,尾巴一擺,便漾開一圈極淡的漣漪,攪碎了光斑,也攪動了你眼中那片沉靜的倒影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按下快門,捕捉的與其說是你,不如說是那一刻空氣的質(zhì)地——一種被水光與游影浸潤過的、柔軟的凝望。金魚的自在,是全然不知自己成了畫;你的自在,是全然忘了自己成了畫中人。古老的祠宇,靜默的銀杏,仿佛都退成了遙遠(yuǎn)的背景,只有這一缸水、一尾魚、一個(gè)凝視的人,構(gòu)成了此刻最鮮活、最流動的風(fēng)景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你忽然回頭,帶著被那抹紅色點(diǎn)亮的笑意:“你看,它多自在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點(diǎn)頭,心里想的卻是:你觀魚時(shí)的樣子,也是另一種自在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于是,那抹游弋的朱紅,便和滿樹沉靜的金黃一起,被初冬妥帖地收藏。一動一靜,一鮮活一古雅,竟都在這祠院的午后,達(dá)成了圓滿的和解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輪到我時(shí),我倚著朱紅的廊柱,你喊:“看那片飛檐!”我一抬頭,鏡頭便定格了——檐角的剪影鋒利地嵌在藍(lán)天里,而我,和半樹銀杏,都在它溫柔的庇佑之下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來個(gè)合影紀(jì)念一下吧。我們呈直角立于銀杏的金瀑與祠堂的飛檐下。你戴墨鏡目視前方,我著白羽絨側(cè)望回廊,棕色衣帽遙相呼應(yīng)。肩膀在九十度的中心穩(wěn)穩(wěn)相抵,雖未對視,卻在同一片初冬晴空下,共享著這沉靜而親密的暖意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們拍對方,也像是透過對方的眼,重新看了一遍初冬的溫情,看了一遍彼此眼中的驚喜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從古舊的菱花窗格望出去,銀杏的金黃被切割成幾何畫。飛檐的一角伸進(jìn)畫面,仿佛欲探向那一片燃燒的、不屬于室內(nèi)的燦爛…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初冬的暖意,是古建與天空為銀杏鋪設(shè)的殿堂,而我們在其中,成為了時(shí)光最溫柔的注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走出祠門時(shí)回頭望,銀杏靜靜佇立,如同一位目送的老友。這滿抱的金色,足以點(diǎn)亮往后許多個(gè)冬天了……</span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