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月5日，車輪碾過敦煌往哈密的戈壁時(shí)，日頭正把影子抻得又薄又長(zhǎng)。忽然撞見這片山 —— 像誰把云揉碎了潑在大地，又用風(fēng)作筆，在褶皺里勾出千萬道銀線。<br> 是黑白灰的默劇。淺白的紋路是驟雨曾奔走過的痕跡，從山尖分叉，細(xì)的如絲，寬的如帛，纏纏繞繞往谷底聚，像極了老樹盤根。深灰的褶皺里埋著戈壁的粗糲，風(fēng)在這兒啃出凹陷，又在那兒堆起淺丘，每一道起伏都裹著沙礫的癢。<br> 沒有花，沒有鳥，連風(fēng)都靜得只剩呼吸。可那些線條是活的：有的斜斜挑上去，是風(fēng)踮腳跑過的腳印；有的彎彎繞成圈，是沙粒打著旋兒說的悄悄話；偶爾幾道車轍闖進(jìn)來，像墨滴落在宣紙上，愣生生把自然的詩行，摻進(jìn)了人的莽撞。<br> 太陽挪了挪，山的輪廓忽然軟下來。銀線泛著暖，灰褶浸著涼，黑白之間漫出半透明的霧 —— 原來戈壁的山從不是死的，它是時(shí)光把風(fēng)、雨、沙揉在一起，慢慢捏出的骨相，每一道紋路都是歲月沒說出口的話。<br> 后來車開過好遠(yuǎn)，回頭望，那片山早縮成地平線上的一抹灰?？煽傆X得，風(fēng)還在那兒寫著詩，用沙作墨，用山作紙，一筆一畫，都是天地最安靜的心跳。<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