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 11月2日早晨，天剛微亮，我和先生走到韓江邊。遠(yuǎn)遠(yuǎn)看去，廣濟橋橫在江面上，像一條長蛇彎在那里，頗有幾分氣勢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這是座石橋，卻也不全是石橋。中間浮著幾只木船，用鐵鏈拴成一排，當(dāng)作橋墩。正巧碰上浮橋合攏，我們看了整個過程——兩艘小客輪來回運送木船，拼接成橋。這景象我第一次見，覺得挺新奇。橋墩上蹲著石獅子，形態(tài)各不相同，有的瞪著眼，有的瞇著眼，像在笑世上的癡人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早上橋上人不多，三三兩兩的，大多是早起的老人。他們慢慢走著，有時停步看看江水，再繼續(xù)往前。江水有些渾濁，泛著淡黃褐色，偶爾漂過幾片菜葉或一個舊塑料袋，倒讓這平靜的水面多了點動靜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們慢慢走到橋中間，浮船部分隨著腳步吱呀輕響，微微晃動。一個賣芝麻糊的老漢蹲在船頭，面前炭爐上擱著銅壺，正冒熱氣。他看我停下，就咧嘴笑，露出幾顆黃牙：“女士先生，來碗芝麻糊不？”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搖搖頭，他卻自顧自說下去：“這橋啊，白天是橋，晚上拆了浮船，就變成斷橋。幾百年都這樣，潮州人都曉得。”他說現(xiàn)在晚上有燈光秀，橋兩頭擠滿游客拍照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問他為什么這樣。他攪著壺里的糊糊，淡淡地說：“老規(guī)矩了。早年為了防倭寇，如今嘛，就當(dāng)個景致，給大家看看。”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橋那頭接著廣濟樓，灰墻紅門，還有些古意。城門洞里幾個小販擺著攤，賣些手工藝品和舊明信片。一個胡子拉碴、戴眼鏡的年輕人正對著手機直播，用不太標(biāo)準(zhǔn)的普通話向觀眾介紹這是“古代橋梁的活化石”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走過城門，再回頭看橋。陽光下，它顯得有點疲憊。石獅子被風(fēng)雨侵蝕得面目模糊，浮船上的木板被踩得發(fā)亮，有幾塊已經(jīng)裂了，拿鐵絲胡亂綁著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橋還是那座橋，江水也還是那條江水。只是當(dāng)年的工匠早已不在了，他們刻的石獅子，現(xiàn)在成了游客照片里的背景。那些在這里抗倭的士兵，他們的呼喊也早隨風(fēng)散去，一點回聲都沒留下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突然想起老漢的話——“白天是橋，晚上是斷橋”。這廣濟橋，不就像這座古城嗎？白天收拾整齊，迎接八方游客；到了夜晚，才露出它原本斑駁的樣子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離開時，我買了一碗芝麻糊。老漢盛得滿滿一碗，都快溢出來了。他說：“趁熱喝，涼了就不好喝了?！蔽遗踔牒群?，先生站在橋頭，還望著那老舊的廣濟橋。他輕聲說了一句：如今的廣濟橋，真是潮州人的一筆財富啊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