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清晨的山風(fēng)帶著露水的濕意,輕輕拂過臉頰。我站在山坡上,眼前是一片無邊的粉紅花海,像是大地鋪開的錦緞,一直延伸到遠處朦朧的山影里。風(fēng)一吹,花瓣便紛紛揚揚地浮起,在空中打著旋兒,仿佛整座山都在呼吸。我從衣袋里取出一片寬厚的樹葉,放在唇邊,試了試氣息,一縷悠揚的旋律便隨著風(fēng)蕩了出去——《山丹丹花開紅艷艷》的調(diào)子緩緩流淌,和著花影、山色、晨光,竟像是從土地深處自然生長出來的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太陽剛從山后探出頭,紫紅色的杜鵑在光里微微發(fā)亮,像是被點燃了一般。我換了一片葉,音色更沉了些,曲子卻依舊明亮。這調(diào)子本就生在黃土高坡,長在山野之間,如今在這南方的山谷里吹起,竟也不覺違和。葉子的聲響輕巧地躍過花叢,驚起幾片花瓣,它們在空中飄著,像是應(yīng)和著節(jié)拍起舞。我忽然覺得,非遺不是鎖在展館里的物件,而是像這葉笛的音,隨風(fēng)而行,落地生根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遠處的山脊上,金光潑灑,一只鳥突然從花海中騰空而起,翅膀劃開晨霧。我追著它的影子吹了一段高音,聲音清亮地穿過去,仿佛與它并肩而飛。這片花海太美,美得讓人想唱,想跳,想用最原始的方式與自然對話。而木葉,就是我唯一的樂器。它不貴重,不華麗,只是一片普通的葉子,卻能在唇齒間化出千種情緒。就像這首《山丹丹花開紅艷艷》,從陜北的溝壑唱到南方的山谷,從父輩的口中傳到我的手里,從未斷過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花叢邊有幾戶人家,屋頂隱在綠意里,煙囪冒著淡淡的炊煙。我走過去,坐在一塊青石上,繼續(xù)吹。音符飄進村子,一只狗抬起頭,搖了搖尾巴,又趴下了。一個老人從門里探出身,朝這邊望了望,沒說話,只是笑了笑。這笑容讓我想起小時候,爺爺在田埂上教我吹葉的情景。那時不懂,只覺得好玩;如今才明白,這聲音里藏著一種生活的溫度,是土地與人之間最樸素的對話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山頂那座老塔靜靜立著,像是守望了百年。我朝著它吹了一段慢板,聲音在山谷里回蕩,仿佛喚醒了沉睡的記憶。塔不說話,山也不說話,但風(fēng)把音符一圈圈傳了出去。這片花海年年盛開,花瓣年年飄落,而木葉的調(diào)子,也一年年地吹下去。它不屬于舞臺,不屬于獎項,它屬于山風(fēng),屬于花開,屬于某個清晨,一個普通人站在山坡上,用一片葉子,對世界輕輕訴說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霧氣還未散盡,花海在粉紫色的天光下顯得格外柔和。幾只白鳥掠過山頂,我的旋律也跟著輕盈起來。木葉吹奏沒有樂譜,全憑氣息與心境,就像此刻,我不知下一秒會吹出怎樣的音,但我知道,它一定屬于這片山、這片花、這縷風(fēng)。非遺是什么?我想,就是這種代代相傳的本能——不需要宣告,不需要儀式,只需一片葉子,一首老歌,一個愿意靜下來聽風(fēng)的人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