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 清晨的陽光剛爬上窗欞，我便研墨鋪紙，提筆蘸濃淡相宜的墨色，勾勒出一只棲于松枝的雄鷹。它爪扣枝干，目光如炬，仿佛隨時要破紙而出，飛越山林。我總愛在畫中留些松針的影子，不為繁復(fù)，只為那一縷清冷的山氣能透紙而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松鼠前爪捧著一顆掉落的松果，啃得認(rèn)真。我用極細(xì)的筆觸勾出它蓬松的尾巴與亮晶晶的眼睛。黑白灰的毛色在宣紙上層層暈染，像極了記憶里兒時老屋檐下那只常來討食的小家伙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一只小鹿從草叢中緩步而出，四蹄輕點，斑點在斑駁光影中忽隱忽現(xiàn)。我屏息凝神，以淡墨勾形，濃墨點睛，幾筆草葉隨風(fēng)搖曳，便成了它的背景。它不懼人，反倒歪頭看了我一眼，那一刻，仿佛天地只余一筆一鹿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綿羊它安靜，卻不呆滯；柔軟，卻自有風(fēng)骨。昨夜夢見它頭頂花開，今晨便依夢落筆——墨色層層疊疊，堆出蓬松的羊毛，一朵紅梅悄然綻于頭頂。它立于空白處，不需山石草木襯托，自有溫柔氣韻流轉(zhuǎn)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山羊的角最難畫，須得剛勁有力，又不失自然弧度。我反復(fù)試筆，終以枯墨勾出那對盤曲如云的角，再以濃淡墨色鋪陳毛發(fā)，顯其健壯之姿。它四蹄穩(wěn)立，像一座不動的山。背景只添幾株小草，高低錯落，便有了呼吸的節(jié)奏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梅花鹿臥于林間，是我心中“靜”的極致。它側(cè)身而臥，頭微昂，目光溫和，仿佛聽見了遠(yuǎn)處溪流。鹿角如枝椏伸展，斑點如星落原野。我用極淡的墨暈染輪廓，再以干筆輕掃落葉，幾根細(xì)草穿插其間，不爭不搶，卻讓整個畫面有了呼吸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獅子向來難畫，太過威猛則失神韻，過于溫順又失其魂。我反復(fù)思量，終以闊筆揮就鬃毛，層層疊疊如云涌潮動，眼神卻只一點濃墨，銳利而不猙獰。它邁步前行，步伐沉穩(wěn)，似巡視山河，又似獨行天地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雪豹是我畫得最靜的一幅。它端坐中央，斑紋清晰，眼神卻溫潤如水。我不急于落筆，先靜坐半日，等心沉下來，才以淡墨鋪底，濃墨點斑，一筆一劃皆如與它對坐交談。它不語，我亦不語，唯有筆尖沙沙作響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幾日畫得多了，案頭堆滿未干的畫稿，墨香氤氳，滿室皆春。家人笑我，冬日畫春，豈不違時？我只笑笑。其實我畫的哪里是季節(jié)，不過是心中那一抹不肯熄滅的生機(jī)罷了。筆下有鷹、有鹿、有獅、有羊，它們各自行走坐臥，卻都朝著春天走去——而我，不過是執(zhí)筆的旅人，一路隨行，一路記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