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昵稱:丹江水</p><p class="ql-block">?美篇號:33929040</p><p class="ql-block">?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已是深秋將盡,冬意初透的時節(jié)。我踩著窸窣的落葉回家,回想起外婆在院子里掃樹葉的情景…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金黃與赭褐的葉片積了薄薄一層,在外婆掃帚下聚攏,又散開……那畫面,在我記憶里掛了好幾十年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頑皮的我與同齡兒童們瘋夠了,大汗淋漓地跑回家,見外婆在掃地,不容分說就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奪過她手中的掃帚,也大人般地掃起來。外婆直起腰,用拳輕輕捶著后背,笑容在皺紋里漾開。我掃著,外婆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著:</span>“這樹,老伙計了,葉子落得一年比一年拖拉。我年輕那會兒,這樹才碗口恁粗。你媽像你這么大時,總喜歡撿漂亮的樹葉子,像你現(xiàn)在掃地一樣,把我掃到一起的樹葉呼拉一地,可煩人了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以前,總覺得外婆干那活兒是瞎忙乎——剛掃凈的院子,一夜風(fēng)過,又落滿了?,F(xiàn)在有所感悟:有些“掃”,不為結(jié)果的潔凈,只為過程的相守。外婆是在用她的方式,一天一天,一掃帚一掃帚地丈量著她與那棵樹、那座老院、那個季節(jié)共同呼吸的歲月。掃帚與地面落葉撞擊的沙沙聲,是她與時光對話的密語,是層層疊疊的光陰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記得也是在這個季節(jié)的清晨,環(huán)衛(wèi)工老陳,在掃攏一堆梧桐葉后,沒有直接將它們倒入垃圾桶。而是蹲下身,對著曙光乜斜著眼,挑撿那些囫圇、脈絡(luò)清晰的樹葉,然后輕輕放進一個洗得發(fā)白的帆布袋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好奇地問,他有些靦腆而又深沉地苦笑道:“給俺老伴兒撿的。她臥床十多年了,就愛看這些別致的樹葉子。她說每一片樹葉的紋路都不一樣,像人手上的紋路,預(yù)示著人生的命運?!彼牧伺拇?,“攢一袋子深秋的葉子,她能在床頭看一個冬天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忽然明白,他掃去的,是街市的塵埃與凌亂;而撿起的,是整個秋天的沉靜與瑰麗。那帆布袋里窸窣作響的,是一位有責(zé)任、有擔(dān)當(dāng)、有愛心的丈夫,為妻子收藏的美好季節(jié);讓病榻之上的老伴,得以觸摸美好的大自然,欣賞美好的季節(jié)。倒與不倒的取舍之間,盡是無聲的、體帖入微的愛意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這愛意,在天地間亦有回響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前些天,我回到母校香嚴(yán)寺,寺前那對參天“夫妻”銀杏樹,正逢最“輝煌”的時節(jié)。風(fēng)過時,金葉如雨,簌簌落在寺前廣場上,積了厚厚一層。僧人們沒有打掃清除,而是任露霜盡染,任香客游人踩踏。欣賞間,我的摯友、香嚴(yán)寺主持嚴(yán)修大師緩緩走來,他踩著那金色“地毯”,腳下發(fā)出細微的“沙沙”聲,那響聲竟與鐘磬梵音渾然一體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問:“嚴(yán)大師,不掃么?”他合十含笑:“轉(zhuǎn)煩惱為菩提。且讓它們再續(xù)輝煌吧!葉落歸根,人們觀賞、踩踏,是在超度它們?nèi)谌雺m土、復(fù)制輪回。你聽這沙沙聲,多甜潤,是葉子在唱優(yōu)美的贊歌,是大地在默默唱和。掃得急了,違背緣起,出離輪回?!?lt;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嚴(yán)大師的話醍醐灌頂!我默然佇立好久好久…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? 我們總急于清掃生命中的“落葉”,追求光潔如鏡、了無牽掛的“自我”。卻忘了,生命最美的部分,或許正藏在這看似蕪雜、堆積與緩慢的消融之中…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外婆的清掃,是與歲月的對話;老陳的撿拾與收藏,是在留駐秋天,向妻子表達體貼與愛意;禪師們的豁達與包容,是聆聽生命完整謝幕的梵音。她們都在闡釋同一個道理:真正的歸宿,不是一無所有的空寂,而是歷盡悲歡,沉淀所有時光碎屑后那一份豐厚而溫暖的“積存”。人的一生,如同一片葉子:春發(fā),夏榮,秋釋,冬斂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