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東北關賴氏與東華小學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賴玉華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解放前，賴氏在福山東北關村算是大戶人家，賴氏先輩大多數(shù)在城里城外經(jīng)商做小買賣。賴氏在村中的地位占主導作用，村中大小事都在村中唯一的社坊_賴氏祠堂議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賴氏宗祠那不是一處普通的屋舍，而是祭祀祖先、凝聚宗族，兼具傳承文化與道德教化的場所，它是整個村莊無聲跳動的心臟，也是村中議事的核心場所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時常聽父親講過它的構造。它是院落式結構，主建筑為祭祀大廳，3開間，5架梁，面闊約15米，進深約8 米，柱腳高約5米，由于跨度過大，廳內由兩支明柱支撐大梁，明柱上分別陽刻 9個遒勁大字，為賴氏18代字輩譜。大廳建筑為磚石木結構，前后出廈，翹腳飛檐，屋面覆陰，陽合瓦，龍吻脊頭，墻體腰線以下為加工青石砌筑，山墻為硬山式，五級臺階，臺階左右上置兩尊抱鼓石，兩枚門簮，高脊飛檐，青磚灰瓦。那五級臺階，便是無形的分野——平日孩童不敢在此嬉鬧，外姓人路過會不自覺壓低話音。拾級而上，需微微仰首，才能望見門楣上那四個濃墨重彩、筋骨錚錚的大字——賴氏宗祠。只可惜，賴氏“社房”在上世紀特殊時期分兩次被拆除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清末朝廷廢科舉、提倡新學，附近村落的私塾紛紛停辦，無處上學的孩子們如同脫韁的野馬，四處游蕩，頑劣至極。東北關村的富紳賴昆年老先生看在眼里，記在心頭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1916年那個晚上，東北關賴家祠堂的燈火照得格外明亮。富紳賴昆年老先生站在族人中間，說起孩子們無書可讀時，聲音是那么焦灼與期盼。那些燭火搖曳在每一雙專注的眼睛里，照見了最樸素的共識——讀書是頂要緊的事。就在這一夜，就在這棟高脊飛檐，青磚灰瓦的賴氏祠堂，賴昆年老先生第一個站出來倡導私人集資辦學,大家紛紛響應，族中富紳賴芳圃、 賴子玉、賴季濤、賴執(zhí)發(fā)、賴魯臣、賴景福、賴憲章、賴先堂、賴紹菊等擁護并捐資。村里有識之士也奔走相告積極響應資助辦學，一時間，出力的出力，捐物的捐物，出錢的出錢。彼時，在商學院教書的孫凌云與史靜軒等先生也為賴氏等人的義舉所感,孫凌云遂辭職協(xié)助興辦東華學校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1917年，東華學校選址在東北關村中“魚池”北開闊地，占地面積約1.2萬平方米，規(guī)劃設計聘請煙臺建筑營造廠“打樣間”的專家來做，其先進性和實用性在當時各類新學首屈一指。學校面南開山花式大門，高大氣派，現(xiàn)代氣息濃郁，門楣上書“東華學校”4個大字，特別引人矚目。首任校長賴昆年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東華學校的學制校名經(jīng)過多次變更。父輩那一代是六年制的“高小”，校名更改為東北關完全小學，在那個年代，已是一方文教的高地；1969年，小學變?yōu)槲迥曛?，并加入初中部，校名也隨之變更。當我于1977年背著藍布書包走進它時，它已掛上了“東北關聯(lián)中”的牌子。我的童年，便是在這所兼具了中學與小學部喧鬧的校園里，開啟了一年級的啟蒙。也就在這一年，我認識了一位值得后人永遠敬重的全國模范教師——李桂蘭老師，一位被國家首長朱德總司令接見過的優(yōu)秀教師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然而，變遷是那個時代的常態(tài)。我的一年級，仿佛是老東華學校作為完整實體的最后見證。除了后院的二層簡易小樓是新蓋不久的教學樓，其他老房子還固執(zhí)地保持著初建時的模樣，青磚的縫隙里長著細弱的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東華學校是一座三進門的校園，正門在南。一進大門，門西面是三間南廂房的育紅班（幼兒園），門東南廂房便是學校的草繩廠。沿著大門中間的水泥小路，向東北望，就是我一年級就讀的三間正房教室，它與草繩廠遙遙相望，草繩廠與教室之間還有個小操場。沿著大門水泥小路的西面，有一道南北走向的花墻，其中間有一扇古典風情的月亮門，門里面有田徑100米跑競賽場，高低杠、籃球架和跳高跳遠沙坑等體育設施齊全，小操場北面、西面、南面三周是教學區(qū)。沿著大門中間甬路往北走又是一座月亮門（我就讀的一年級教室與西面三間正房教室之間的過道門），月亮門兩側是花墻；前院正房六間（4間教室及兩間辦公室），其中兩間辦公室在中間過道開門，前院東西兩廂共6間。由過道門進入后院，后院正房是一棟簡易的二層初中部教學樓，上下共12間教室（1917年建校之初，后院正房7間，東西兩廂各3間，正房與廂房相連，天井院落）。整棟學校平房校舍屋頂是從荷蘭進口的灰色“畚箕瓦”，結實耐用；玻璃門窗，寬敞明亮；水泥地面，光滑平整。校園景色優(yōu)美，一株碩大的紫藤攀援月亮門上，前院兩廂房前的花壇分別植一株高大的丁香花和榆錢梅花。春天鮮花盛開，藤蘿的紫色、榆錢梅透明的淡粉色、丁香的嬌嫩欲滴的白色爭奇斗艷，伴隨著上下課叮叮當當清脆悅耳的銅鐘聲，為師生們創(chuàng)造了如詩如畫的學習環(huán)境，催人在學海中奮進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們讀完一年級后，小學部的教室要為新的教學樓及辦公樓讓路。我們整個小學部，像一群被驚起的雛鳥，有的年級就在本村一處村民的閑置房暫時就讀，有的年級則在西北關倉庫暫時就讀，而我們這一二年級的直接飛到了西關小學借讀兩年。那兩年，我們都是“東華”游出去的孩子，在另一片水域里成長，卻始終記著自己來時的河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兩年后，我們并未飛回舊巢。整個東華小學，整體遷入了西北關的大隊簡易辦公樓，并更名為“西北關小學”。名字雖改，但血脈未變。那口或許從建校之初就懸著的鐘，想必也一同遷了過去，在新的院落里，用舊有的腔調，繼續(xù)指揮著一天的晨昏與課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場遷徙的終點，在1988年到來。東北關村聯(lián)合周遭村落，共同出資，終于在自己的土地上，為這所漂泊的學校重建了永恒的家園——東華小學。25畝土地，四棟教學樓，近一萬七千平方米的建筑面積——這組數(shù)字所勾勒的藍圖，是1916年那個夜晚的賴氏先輩們無法想象的。從家族義舉到村社合力，“東華小學”這個名字，在歷經(jīng)名址更迭后，完成了一次壯麗的回歸與升華。它不再僅僅是賴家的學堂，也不僅僅是某個關隅的小學，它成了整個社區(qū)文脈所系的精神圖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常常在想，一所學校的靈魂究竟是什么？它從來不只是磚瓦樓宇，甚至不全是輝煌的校史與受表彰的教師。它的靈魂，是那一張張隨著學校命運而不斷遷徙的課桌，是無論身在西關、西北關還是新校止，都能迅速安放下來的、對知識不變的渴望。課桌會舊，校舍會遷，但那個由1916年夜晚的燈火點燃的光源，從未在一次次搬遷中熄滅。它由賴昆年傳給孫毓敏，由李桂蘭老師傳給我們，再由我們這一代，傳遞給在新校區(qū)里奔跑的孩子們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其實，每一所老校都是一部永恒的歷史。它的第一聲讀書聲，它的第一首校歌，它栽下的樹，它送走的學生，都是這部歷史里跳動的脈搏。賴氏家族的善舉是它的初心，孫局長的奔走是它的風骨，李老師這樣的園丁是它的精魂。如今，當嶄新的東華小學里響起上下課的鈴聲，那聲音里，交織著西北關大隊辦公樓里的鐘聲，1977年老教室里的讀書聲，以及1916年那個夜晚，賴氏祠堂里深情的磋商聲。這是一首用110年時光譜寫的教育交響曲，而它的每一個音符，都未曾遺失在遷徙的路上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當新校區(qū)的孩子朗讀課文時，他們或許不知道賴昆年的故事，但那朗朗書聲本身，就是對百年前那個夜晚最好的回應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東北關賴氏與東華小學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賴玉華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解放前，賴氏在東北關村算是大戶宗族，賴氏先輩大多數(shù)在城里城外經(jīng)商做小買賣。賴氏在村中的地位占主導作用，村中大小事也都在村中唯一的社坊賴氏宗祠議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賴氏宗祠那不是一處普通的屋舍，而是祭祀祖先、凝聚宗族，兼具傳承文化與道德教化的場所，它是整個村莊無聲跳動的心臟，也是村中議事的核心場所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時常聽父親講過它的構造。它是院落式結構，高脊飛檐，青磚灰瓦，那五級青石臺階，便是無形的分野——平日孩童不敢在此嬉鬧，外姓人路過會不自覺壓低話音。拾級而上，需微微仰首，才能望見門楣上那四個濃墨重彩、筋骨錚錚的大字——賴氏宗祠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清末朝廷廢科舉、提倡新學，附近村落的私塾紛紛停辦，無處上學的孩子們如同脫韁的野馬，四處游蕩，頑劣至極。東北關富紳賴昆年看在眼里，記在心頭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1916年那個晚上，東北關賴家祠堂的燈火照得格外明亮。東北關富紳賴昆年站在族人中間，說起孩子們無書可讀時，聲音是那么焦灼與期盼。那些燭火搖曳在每一雙專注的眼睛里，照見了最樸素的共識——讀書是頂要緊的事。就在這一夜，就在這棟高脊飛檐，青磚灰瓦的賴氏祠堂，富紳賴昆年，第一個站出來倡導私人集資辦學,大家紛紛響應，族中富紳賴芳圃、 賴子玉、賴季濤、賴執(zhí)發(fā)、賴魯臣、賴景福、賴憲章、賴先堂、賴紹菊等擁護并捐資。村里有識之士也奔走相告積極響應資助辦學，一時間，出力的出力，捐物的捐物，出錢的出錢。彼時，在商學院教書的孫凌云與史靜軒等先生也為賴氏等人的義舉所感,遂辭職協(xié)助興辦東華學校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1917年，東華學校選址在東北關村中“魚池”北開闊地，占地面積約1.2萬平方米，規(guī)劃設計聘請煙臺建筑營造廠“打樣間”的專家來做，其先進性和實用性在當時各類新學首屈一指。學校面南開山花式大門，高大氣派，現(xiàn)代氣息濃郁，門楣上書“東華學校”4個大字，特別引人矚目。首任校長賴昆年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東華學校的學制校名經(jīng)過多次變更。父輩那一代是六年制的“高小”，校名更改為東北關完全小學，在那個年代，已是一方文教的高地；1969年，小學變?yōu)槲迥曛?，并加入初中部，校名也隨之變更。當我于1977年背著藍布書包走進它時，它已掛上了“東北關聯(lián)中”的牌子。我的童年，便是在這所兼具了中學與小學部喧鬧的校園里，開啟了一年級的啟蒙。也就在這一年，我認識了一位值得后人永遠敬重的全國模范教師——李桂蘭老師，一位被國家首長朱德總司令接見過的優(yōu)秀教師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然而，變遷是那個時代的常態(tài)。我的一年級，仿佛是老東華學校作為完整實體的最后見證。除了后院的二層簡易小樓是新蓋不久的教學樓，其他老房子還固執(zhí)地保持著初建時的模樣，青磚的縫隙里長著細弱的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東華學校是一座三進門的校園，正門在南。一進大門，門西面是三間南廂房的育紅班（幼兒園），門東南廂房便是學校的草繩廠。沿著大門中間的水泥小路，向東北望，就是我一年級就讀的三間正房教室，它與草繩廠遙遙相望，草繩廠與教室之間還有個小操場。沿著大門水泥小路的西面，有一道南北走向的花墻，其中間有一扇古典風情的月亮門，門里面有田徑100米跑競賽場，高低杠、籃球架和跳高跳遠沙坑等體育設施齊全，小操場北面、西面、南面三周是教學區(qū)。沿著大門中間甬路往北走又是一座月亮門（我就讀的一年級教室與西面三間正房教室之間的過道門），月亮門兩側是花墻；前院正房六間（4間教室及兩間辦公室），其中兩間辦公室在中間過道開門，前院東西兩廂共6間。由過道門進入后院，后院正房是一棟簡易的二層初中部教學樓，上下共12間教室（1917年建校之初，后院正房7間，東西兩廂各3間，正房與廂房相連，天井院落）。整棟學校平房校舍屋頂是從荷蘭進口的灰色“畚箕瓦”，結實耐用；玻璃門窗，寬敞明亮；水泥地面，光滑平整。校園景色優(yōu)美，一株碩大的紫藤攀援月亮門上，前院兩廂房前的花壇分別植一株高大的丁香花和榆錢梅花。春天鮮花盛開，藤蘿的紫色、榆錢梅透明的淡粉色、丁香的嬌嫩欲滴的白色爭奇斗艷，伴隨著上下課叮叮當當清脆悅耳的銅鐘聲，為師生們創(chuàng)造了如詩如畫的學習環(huán)境，催人在學海中奮進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們讀完一年級后，小學部的教室要為新的教學樓及辦公樓讓路。我們整個小學部，像一群被驚起的雛鳥，有的年級就在本村一處村民的閑置房暫時就讀，有的年級則在西北關倉庫暫時就讀，而我們這一二年級的直接飛到了西關小學借讀兩年。那兩年，我們都是“東華”游出去的孩子，在另一片水域里成長，卻始終記著自己來時的河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兩年后，我們并未飛回舊巢。整個東華小學，整體遷入了西北關的大隊簡易辦公樓，并更名為“西北關小學”。名字雖改，但血脈未變。那口或許從建校之初就懸著的鐘，想必也一同遷了過去，在新的院落里，用舊有的腔調，繼續(xù)指揮著一天的晨昏與課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場遷徙的終點，在1988年到來。東北關村聯(lián)合周遭村落，共同出資，終于在自己的土地上，為這所漂泊的學校重建了永恒的家園——東華小學。25畝土地，四棟教學樓，近一萬七千平方米的建筑面積——這組數(shù)字所勾勒的藍圖，是1916年那個夜晚的賴氏先輩們無法想象的。從家族義舉到村社合力，“東華小學”這個名字，在歷經(jīng)名址更迭后，完成了一次壯麗的回歸與升華。它不再僅僅是賴家資助的學堂，也不僅僅是某個關隅的小學，它成了整個社區(qū)文脈所系的精神圖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常常在想，一所學校的靈魂究竟是什么？它從來不只是磚瓦樓宇，甚至不全是輝煌的校史與受表彰的教師。它的靈魂，是那一張張隨著學校命運而不斷遷徙的課桌，是無論身在西關、西北關還是新校止，都能迅速安放下來的、對知識不變的渴望。課桌會舊，校舍會遷，但那個由1916年夜晚的燈火點燃的光源，從未在一次次搬遷中熄滅。它由賴昆年傳給孫毓敏，由李桂蘭老師傳給我們，再由我們這一代，傳遞給在新校區(qū)里奔跑的孩子們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其實，每一所老校都是一部永恒的歷史。它的第一聲讀書聲，它的第一首校歌，它栽下的樹，它送走的學生，都是這部歷史里跳動的脈搏。賴氏家族的善舉是它的初心，孫局長的奔走是它的風骨，李老師這樣的園丁是它的精魂。如今，當嶄新的東華小學里響起上下課的鈴聲，那聲音里，交織著西北關大隊辦公樓里的鐘聲，1977年老教室里的讀書聲，以及1916年那個夜晚，賴氏祠堂里深情的磋商聲。這是一首用110年時光譜寫的教育交響曲，而它的每一個音符，都未曾遺失在遷徙的路上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當新校區(qū)的孩子朗讀課文時，他們或許不知道賴昆年的故事，但那朗朗書聲本身，就是對百年前那個夜晚最好的回應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