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總在寒風吹起時，想起馬卡姆的冬。那座住了十二年的小鎮(zhèn)，連冬日都帶著刻在記憶里的溫柔。紅磚砌成的博物館靜靜立在街角，尖頂刺向陰沉的天空，像一封寄往遠方的信，寫滿了未說出口的惦念。它和身旁的現(xiàn)代建筑并肩而立，仿佛過去與現(xiàn)在在此和解。我曾無數(shù)次走過它門前的石階，冬風穿過廊柱，卻吹不散心底那股暖意——那是屬于馬卡姆的冬，冷得清澈，暖得深沉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一扇巨大的玻璃窗映著灰白的天光，窗框潔白，像被雪洗過一般。窗外的樹影、路燈在玻璃上疊成虛實交錯的畫，仿佛現(xiàn)實與回憶在此重疊。墻邊一塊小小的標牌寫著“BY PERMIT ONLY”，可記憶從不需要許可。我曾在這里駐足，看霜在玻璃上結(jié)出細密的紋路，像誰用指尖寫下的悄悄話，轉(zhuǎn)瞬即逝，卻刻在心上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清晨的馬卡姆公園最是清絕。霜雪輕覆在小徑的枯枝上，卻有紅楓燃著熾烈的紅，穿透冷寂——葉片上的霜花遇著朝陽，折射出細碎的光，踩在積著薄雪的落葉上，“咯吱”聲是冬日最清脆的序曲。那聲音像是從童年傳來的回響，輕得幾乎聽不見，卻又在心底震耳欲聾。公園的長椅空著，像在等人，也像在等一個不會回來的冬天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秋意未盡，冬已悄然落腳。林間樹木披著橙紅的外衣，枝條在風中輕輕搖晃，像在告別，又像在低語。天空灰白，云層低垂，可陽光偶爾還是擠出一道縫隙，灑在樹梢上，把葉子照得通透。那一刻，仿佛整個季節(jié)都在燃燒，不是為了抵抗寒冷，而是為了記住溫暖的模樣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一棵老樹佇立林中，樹皮皸裂如歲月的手掌，枝干虬結(jié)，卻仍倔強地托著幾片金黃的葉。它們像是最后的守望者，在風里輕輕晃動，不肯輕易落下。我曾靠著它讀過一本書，也曾在它腳下埋下過一片楓葉書簽。如今樹還在，書簽早已不知去向，可那份安靜的陪伴，卻像樹根扎進泥土，再也拔不出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湖面如鏡，倒映著金黃與橙紅的樹影，仿佛整個秋天都沉在水底。湖水靜得能聽見呼吸，遠處的建筑輪廓模糊，像被霧氣輕輕抹去。我沿著湖邊走，腳步放得很輕，生怕驚擾了這份寧靜。水中的倒影隨波微漾，像一幅未干的油畫，美得讓人不敢觸碰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沿著湖邊漫步，小湖泊凝著一層薄冰，像一塊剔透的藍寶石，映著漫天澄澈的藍，偶爾有幾只水鳥掠過，劃破湖面的靜謐，留下淺淺的痕。一只白鵝停在枯木上，羽毛在冷光中泛著銀白，它不動，像在思考整個冬天的意義。蘆葦在岸邊輕輕搖曳，穗子已褪成柔白，風一吹，便灑下細碎的絮語。那一刻，世界安靜得只剩下心跳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風過處，蘆葦?shù)驼Z。它們站在水邊，像一群沉默的詩人，用搖曳的姿勢寫下無人讀懂的詩行。深色的莖稈撐起柔軟的穗，像舉著小小的火炬，在寒風中不肯熄滅。我曾在這里拍過一張照片，后來丟了，可畫面卻一直留在腦?！皇且驗槊?，而是因為那一刻，我忽然覺得，孤獨也可以如此溫柔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一根枝條上掛著幾顆橙黃的果實，水珠掛在果皮上，像淚，也像光。它們孤零零地懸著，不喧嘩，不爭搶，只是安靜地存在。我伸手碰了碰，水珠滾落，滲進泥土。這大概就是冬天的饋贈——不張揚，卻真實。它不說“我在這里”，卻用晶瑩告訴你：生命從未真正沉睡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一只紅羽的鳥停在漿果枝頭，羽毛在微光中像燒著的火。它歪頭看我，眼神清亮，仿佛知道我是誰。我們對視片刻，它飛走了，留下一串輕顫的枝條。那抹紅，像極了十二年前我初來時，街角小店櫥窗里那盞不滅的燈。原來有些顏色，不會被冬天帶走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又一只紅鳥棲在枯枝上，周圍是成串的小漿果，紅得像血，像心。它不叫，只是靜靜站著，像在守護什么。我忽然明白，馬卡姆的冬之所以不冷，是因為總有些東西在燃燒——不是火爐，不是熱飲，而是這些微小卻倔強的存在：一片葉、一滴水、一只鳥、一道光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午后的德國小鎮(zhèn)則滿是暖意。木屋的屋頂覆著蓬松的雪，煙囪里飄出的暖煙在冷空氣中慢慢散開，與街角路燈暈出的暖黃交織。踩著石板路上的細雪，路過掛著圣誕裝飾的小店，玻璃窗后透出的燈光裹著肉桂的香氣，讓人忍不住放慢腳步。記得從前常在這里買一杯熱可可，捧著溫熱的杯子站在街角，看雪花落在紅色的屋檐上，看行人裹著厚外套說說笑笑，寒風再烈，心里也暖融融的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一條小路穿過落葉鋪就的地面，通向幾棟紅磚老屋。屋頂?shù)慕饘俜褐涔?，可窗?nèi)透出的燈光卻暖得像粥。長椅上積了薄雪，卻仍能想象有人坐過——或許是個老人，或許是個孩子，或許是我自己。十二年，走過多少條這樣的路？每一步都踩在回憶上，沙沙作響，像冬天在輕聲回應(yīng)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樹根盤踞地面，像老人手背上凸起的血管，落葉厚厚地蓋著，像一層柔軟的被子。我蹲下身，拂開一片葉子，看見底下潮濕的泥土，還有幾只小蟲在爬。這棵樹，或許比我更懂馬卡姆的冬。它不說話，卻用年輪記下每一個雪夜，每一場風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光禿的樹枝倒映在湖面，對稱得像一幅畫。水面上漂著幾片殘葉，像迷路的信箋，找不到收件人。我站在岸邊，影子也被拉長，融入那片蕭瑟?？善婀值氖?，我并不覺得冷。也許，當一個人真正愛過一個地方，連孤獨都會變得溫暖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湖邊的石頭沉默地臥著，被冬色染成暖黃與深褐。橋上的黃欄桿在霧中若隱若現(xiàn)，像一道通往過去的門。我走過橋，腳步很輕，生怕驚醒沉睡的倒影。水里的樹影一動不動，仿佛時間也凍住了?？晌抑溃禾鞎?，冰會化，而我，也會再次站在這里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湖面如鏡，映著光禿的樹與陰沉的天。草叢枯黃，落葉鋪地，可這蕭瑟中，竟有種奇異的安寧。我忽然想起母親說過：冬天不是結(jié)束，是大地在積蓄力氣。就像馬卡姆的十二年，看似平淡，卻把最深的暖，藏進了骨頭里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十二年的朝夕相伴，讓馬卡姆的冬早已不是單純的風景。公園的每一棵楓樹下，都藏著清晨散步的愜意；小湖的每一寸冰面，都映過午后的陽光；德國小鎮(zhèn)的每一條石板路，都印著無數(shù)個冬日的足跡。這里的冬，沒有蕭瑟，只有清冽中的熾烈，寒冷中的溫暖，是刻在心底最柔軟的牽掛，無論走多遠，都念念不忘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小徑蜿蜒向前，兩旁垂柳低垂，黃葉落滿地面，濕漉漉的，映著灰白的天。遠處有人影晃動，模糊得像舊照片里的人物。我走著，腳步不急。雨剛停，空氣里有泥土和落葉的氣息。這路我走過千百遍，可每一次，都像第一次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雨后的公園，地面像一面鏡子，映出天空與樹影。落葉浮在水洼上，像一艘艘迷你的船，載著冬天的秘密緩緩漂流。木圍欄濕漉漉的，手扶上去，涼意直透指尖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十二載光陰，浸著馬卡姆小湖泊的清歡。春時微波映柳，夏時蟬鳴伴荷，而最念的，是冬來霜冰凝鏡，紅楓映雪，每一寸波光都刻著歲月的溫柔，讓人留戀至今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