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《家鄉(xiāng)的柿樹林》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文/冰如夢（陜西.岐山）2025-12-03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秋意漸濃時，縣城街頭總會飄起火蛋柿子的甜香，橙紅飽滿的果子握在手里，暖融融的甜意漫過舌尖，恍惚間，三十五年前家鄉(xiāng)崖下那片柿樹林，便循著這甜味，清晰地漫進(jìn)了記憶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的老家在岐山縣鳳鳴鎮(zhèn)原孝子陵鄉(xiāng)溫家村河堡村，村子崖下的坡地間，藏著一片長方方正的柿樹林，約莫二十幾畝地的模樣，恰在老莊基通往河灘的半路上，是兒時最鮮活的樂園。近百棵柿子樹錯落扎根在坡地上，老樹枝干遒勁如虬龍，新枝舒展似綠傘，葉片肥厚濃綠，層層疊疊織就一片濃密的綠蔭。林子里既有掛著大果的甜柿樹，也有綴著小巧火蛋柿的矮樹，偶爾還能尋見一兩棵未嫁接成功的軟棗樹，枝椏間掛著細(xì)碎的青果，混在柿樹間，成了獨(dú)一份的景致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春末夏初，柿樹便攢著勁兒開花，細(xì)碎的黃白色小花攢在枝葉間，不張揚(yáng)卻帶著清淺的香。我們一群半大的孩子，總愛扎在樹林里撿落在地上的柿花吃，花瓣柔軟，帶著淡淡的甜，攥一把在手里，你追我趕間，花香便沾了滿身。等枝葉愈發(fā)繁茂，暑氣漸盛時，柿樹林就成了天然的涼棚，濃密的枝葉濾去烈陽，只漏下細(xì)碎的光斑，落在林下的草灘上，晃悠悠的，風(fēng)一吹，便跟著枝葉一起搖晃。割麥、挖秋的時節(jié)，勞作間隙鉆進(jìn)柿樹林乘涼，是最愜意的享受，風(fēng)裹著草木的清香掠過臉頰，吹散滿身的燥熱與疲憊，連呼吸都變得清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下的時光，藏著兒時最純粹的歡騰。草灘上的野草長得茂盛，綠油油的鋪展開來，成了我們玩耍的天然場地。幾十個小伙伴聚在林子里，總有玩不完的游戲。男生們愛打瓦兒，幾塊扁平的石塊在手中翻飛，落在地上清脆作響，贏了的人仰頭大笑，輸了的也不氣餒，撿了石塊再重來；跑雞城時，一群人分成兩隊，追逐打鬧間，笑聲震得枝葉沙沙響；藏貓貓時，有人躲在粗壯的樹干后，有人鉆進(jìn)茂密的草叢里，屏住呼吸聽著腳步聲近了又遠(yuǎn)，心跟著怦怦跳，若是被找到，便撒腿就跑，草葉蹭過褲腳，留下淡淡的草痕；滾鐵環(huán)的身影在林間穿梭，鐵環(huán)滾動的叮當(dāng)聲，混著嬉鬧聲，成了柿樹林里最動聽的旋律。女生們則圍坐在樹蔭下，抓洋兒的繩子在指尖翻飛，彩色的洋兒在空中劃出弧線，或是湊在一起打撲克，耍著大小王，算著得分，嘰嘰喳喳的話語，溫柔了整個午后。偶爾見著枝椏間掛著熟透的紅軟柿子，我們便撿來小石塊、土塊練靶子，瞄準(zhǔn)了擲過去，“啪”的一聲，熟透的柿子墜落在草灘上，甜汁濺開，我們一哄而上，撿起來擦去塵土，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，甜糯的果肉在舌尖化開，那滋味，比后來吃過的任何果子都要清甜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下的草灘里，還藏著不少“寶藏”。我們挎著小竹籃，蹲在草叢里挖野菜，薺菜、苦苣菜嫩生生的，挖回家焯水涼拌，是難忘的農(nóng)家風(fēng)味；也愛挖蚯蚓，紅胖胖的蚯蚓藏在濕潤的泥土里，挖出來裝在小罐里，拿去河灘釣魚，總能收獲滿心歡喜；偶爾追著蝴蝶跑，彩色的蝶翅在林間翻飛，我們踮著腳追趕，累了便坐在草地上，看蜻蜓停在柿樹枝頭，翅膀透明如紗，風(fēng)一吹便輕輕顫動。陽光透過枝葉灑下來，落在玩伴們黝黑的臉上，汗珠順著臉頰滑落，眼里卻閃著明亮的光，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，就伴著柿樹的清香，悄悄藏進(jìn)了歲月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秋深時，柿樹林便換了模樣，葉片染上淺黃、橙紅，風(fēng)一吹，簌簌落下，鋪成一層斑斕的地毯。枝頭的柿子漸漸成熟，大柿子褪去青澀，染成橙黃，火蛋柿則紅得透亮，像一串串小燈籠掛在枝椏間，遠(yuǎn)遠(yuǎn)望去，滿林橙紅點(diǎn)綴，煞是好看。這時節(jié)，村里各家便會扛著長桿去林里摘柿子，長桿頂端綁著鐵鉤，勾住果柄輕輕一擰，柿子便順著桿子滑落，樹下有人提著竹筐接住，生怕摔破了。偶爾失手掉在地上的柿子，摔得果肉綻開，甜香四溢，大人們便撿回家，或是煮成軟糯的柿飯，或是晾曬成香甜的柿餅，那股子醇厚的甜，漫在整個秋日的空氣里，成了家鄉(xiāng)獨(dú)有的秋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那時的玩伴們，如今想來仍歷歷在目，我們在柿樹林里追逐嬉鬧，在樹蔭下分享零食，在草灘上傾訴心事，柿樹林見證了我們最純真的友誼，也藏著最難忘的童年時光。可這份美好，終究沒能抵過歲月的變遷，九十年代初，村子推行退林還耕，1990年那年，這片陪伴了我們無數(shù)日夜的柿樹林，終究被復(fù)耕變地，遒勁的樹干被伐去，肥沃的土地種上了莊稼，曾經(jīng)的綠蔭與歡騰，都漸漸被時光掩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如今再想起那片柿樹林，心里仍滿是悵然與眷戀。那片濃蔭蔽日的林子，那些清脆的嬉鬧聲，那些甜糯的柿子香，那些并肩玩耍的玩伴，都成了記憶里最珍貴的念想?？h城街頭的火蛋柿子再甜，也吃不出兒時樹下那口純粹的滋味；身邊的景致再美，也及不上記憶里柿樹林的濃蔭與斑斕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歲月流轉(zhuǎn)，家鄉(xiāng)的模樣早已改變，可崖下的柿樹林，始終是心底最柔軟的牽掛。它藏著童年的歡歌，載著家鄉(xiāng)的溫情，浸著歲月的甜香，即便早已不復(fù)存在，卻永遠(yuǎn)扎根在記憶深處，每當(dāng)秋意漸濃，每當(dāng)嘗到柿子的甜，便會清晰地浮現(xiàn)，提醒著我，那些藏在柿樹林里的時光，那些關(guān)于家鄉(xiāng)的眷戀，從未走遠(yuǎn)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