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 1968年正值“文化大革命”時期,學(xué)校早已停課,學(xué)生不上課都搞”大串聯(lián)“或流落在社會上。剛滿16歲的我和鄰居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商量去爬西岳華山。那時好像是初春,春寒料峭,我們計劃了路線,準(zhǔn)備干糧帶個軍用包就爬上了上海至烏魯木齊的53次列車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火車經(jīng)過一天一夜的運行,第二天的下午到達(dá)西安。在火車站每人買了5個三合面的雜糧餅,然后坐慢車晚上十點到華陰縣火車站。還記的那個火車站票房沒有電,只有一個馬燈掛在房梁上,蒙蒙籠籠幾乎看不清人臉。坐幾十個小時的車,我們又困又乏,夜里幾個就睡在華陰站候車室兼票房里的木制連椅子上,有幾個睡在地上。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,一個叫德成的孩子起來發(fā)現(xiàn),他鋪在地上毛衣被人偷走了。離開家又走了這么遠(yuǎn)的路,大家第一次嘗到了離開家的滋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天終于亮了,出了車站。根據(jù)當(dāng)?shù)厝耸种傅姆较?,我們一直往南走,快到中午的時候來到了華山腳下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(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)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初春時節(jié)的華山,空氣里依然充滿寒意。當(dāng)時也沒有山門,只記的臺階處一塊碩大的石頭映入眼簾,旁邊有石刻,說是多少年前從山上滾下,此乃是傳說中”犁山老母“的鐵犁也。陽光斜照在巨石上顯得格外莊重,雖然被風(fēng)雨磨去了幾分銳氣,卻多了些溫潤的歲月痕跡。我們站在石板路上,望著前方蜿蜒入山的小徑,想起電影《智取華山》里說的自古華山一條路,心中竟生出一絲敬畏,這不只是登高,更像是赴一場與天地的約定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華山真正開始攀爬時,才知什么叫“步步驚心”。百尺峽的石階窄得只能容下半只腳,兩側(cè)巖壁夾峙,鐵鏈懸于空中,濕滑的石面稍有不慎便會失足。我緊握鐵鏈,手心全是汗,耳邊是呼呼的風(fēng)聲,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幽谷,頭頂只余一線青天,那一刻,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。古人說“山高月小”,可在這里,連月亮都照不進(jìn)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印象最深刻最令人心懸的還是千尺幢,艱難又兇險。 爬到幢口的時候,更是異常難行,垂直度在80度左右,旁邊放了一塊厚厚的鐵板。大概有兩平方左右,據(jù)說把這個鐵板蓋上了,整個華山就再也上不來了。當(dāng)時我們年齡雖小,可是異常的興奮,因為千尺幢就和電影里面的場景是一模一樣。仿佛看到了我們就是電影里面的演員一樣,真正到了戰(zhàn)斗的現(xiàn)場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們爬到西峰最高處時已到下午,陽光已到了山的西面,整個西峰變得霞光萬丈。在峰頂頭最高處的時候,突然出現(xiàn)了一條小街,兩邊都是房屋。到處都是倒在地上斷垣殘壁,地上有很多燃燒過的木頭。最后我們才感覺到這里好像是剛剛拍過電影似的,或者是解放時期戰(zhàn)斗過以后,這里就一直沒有人去收拾戰(zhàn)場,沒有去打掃重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越往山上爬,風(fēng)越大,空氣也愈發(fā)清冽。一條貼崖而建的小徑像蛇一樣盤旋上升,左側(cè)是萬丈深淵,云霧在谷底緩緩流動,如同大地的呼吸。在西峰頂?shù)臄嘌绿?,拾起一塊犁片往山下擲去,山下的氣流往上沖,犁片在空中旋轉(zhuǎn)幾分鐘后才不見蹤影,把我們驚得瞠目結(jié)舌。從中峰到東峰,然后在西峰逗留了一個多小時,我們就準(zhǔn)備下山,也不敢多玩,樹叢中到處跑跳著松鼠,據(jù)說還有野狼等動物出沒。滿山上幾乎沒見到人,除碰到兩個采藥的老人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從西峰下來有兩條路,一條路是從原路返回經(jīng)過東峰下到中峰。另一條是從一個叫鷂子翻身的地方下來,實際上就是從懸崖上抓鐵索攀巖直接下到中峰,可危險性太大,當(dāng)?shù)厝擞小本潘酪簧暗恼f法。我們七個孩子,最小一個叫永固的是獨子,讓他把我們幾個人的包和衣服拿著從原路返回了。我們6個就從懸崖這邊下來了,還好,除了驚魂動魄和艱難險阻都安全的返回約定地點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有一個險境叫“鷂子翻身”,我不知道是不是從這里上去。記得我們從西峰掛壁下來的時候就經(jīng)過了這里,也是在這個稱“天梯”石階前會合的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當(dāng)太陽快落到遠(yuǎn)處的山巒,我們才回到華山腳下?;厥淄?,那些曾讓我們膽戰(zhàn)心驚的險道,如今只是一條細(xì)線纏繞在山腰。群峰如浪,蒼松點染,夕陽把巖壁染成金色,仿佛整座山都在燃燒。我們坐在一塊石頭上,啃著干糧,喝著冷水,卻覺得從未如此滿足,好像是小小的年紀(jì)完成了人生一次壯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下山時天已擦黑,月光灑在石階上,像鋪了一層霜。我們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別。大家經(jīng)過兩天的跋涉又累又渴,問到路邊賣水的要五分錢一壺,就呡呡嘴不買了。那時還不懂,有些山,一生只能登一次,不是因為體力不濟(jì),而是因為心境再也回不到那個背著夢想、無畏前行的少年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華山的路,艱難險阻,登山之難真是難于上青天。那時沒有纜車,沒有手機導(dǎo)航,甚至連一張清晰的地圖都難尋??烧沁@份原始與未知,讓整段經(jīng)歷像一場真正的修行。山還在那里,云也依舊翻涌,可當(dāng)年那個年輕的身影,早已被歲月悄悄帶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多少年過去了,我再沒去過華山,可那一眼萬山如海的景象,卻始終刻在心底。曾經(jīng)在退休時想過,有朝一日再重登一次華山,卻一直都沒有如愿,如今我已是古稀之年,老邁之軀,已沒勇氣再登華山了。想想也不遺憾,畢竟我們在年輕時靠自己的勇氣登上了華山,就讓華山的神奇留在我們年輕的心里吧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就是我們58年前,年少時登華山的奇葩經(jīng)歷。文革后期,一起爬過華山的幾個小伙伴再也沒有任何聯(lián)系。歲月久遠(yuǎn),恍如隔世,不知他們現(xiàn)在還好嗎,是否還能憶起年少時爬華山的經(jīng)歷。至今我還能想起他們的名字:卓林,炳坤,德誠,永固,李響及大羅店胡咀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2025年12月1日牧馬人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(照片取自網(wǎng)絡(luò))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