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極圖城 - 鎮(zhèn)遠古鎮(zhèn)weimin <p class="ql-block"> 隨著高速公路和鐵路網(wǎng)在貴州省的全面貫通，昔日交通閉塞的荒蠻之地，今天已經(jīng)成為大家旅游的熱門目的地。上個世紀末從上海到貴陽的火車要在路上走3天3夜，現(xiàn)在的高鐵朝發(fā)夕至，貴州省的旅游收入已經(jīng)高達GDP的60%。同時貴州省內(nèi)各個主要景點之間開通了旅游直通車，給自助游的散客帶來極大的便利。我們從梵凈山搭乘景區(qū)直通車前往鎮(zhèn)遠古鎮(zhèn)，票價125元/每人。170公里距離，2個小時車程。恰逢旅游淡季，一輛偌大的巴士，只有區(qū)區(qū)6個游客，可見大部分國人還是喜歡參加旅行團。鎮(zhèn)遠汽車站距離古鎮(zhèn)還有約2公里，再坐景區(qū)擺渡車到位于舞陽河邊的民宿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走進位于2樓的房間，打開落地窗，走上臨河的陽臺，眼前頓時一亮，祝圣橋似乎伸手可及。 這座跨河石橋是鎮(zhèn)遠古鎮(zhèn)的代表性景點，始建于600多年前的明洪武年間的橋有些年紀了，石頭縫里都沁著墨綠色的苔痕，濕漉漉的，像是剛從水里撈起來似的。橋下的水，便是舞陽河了。它綠得那樣沉靜，既不是那種輕浮的翠，也不是那種渾濁的碧，而是一種近乎于黛的、化不開的濃綠，仿佛一塊極大的、未經(jīng)打磨的玉石，溫潤地臥在峽谷的臂彎里。水流得極緩，你幾乎覺察不出它的流動，只有微風過處，那水面才皺起極細的漣漪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再朝左右兩邊望去，一棟棟房子依水而建，層層疊疊的木屋高腳樓像一排老學究，背挺得直直的，但絲毫不張揚。古鎮(zhèn)的面貌像在水中完整映出：青瓦、白墻、飛檐、吊腳樓，河水像一塊被磨得圓潤的玉，橋身拱起的線條穩(wěn)得像時間本身。微風吹來帶著一點桐油味，那是老房子的呼吸。眼前的景觀讓人想起沈從文先生的《邊城》，河邊吊腳樓里的妓女，和來往船上水手們的情感和命運，似乎依然在隨波蕩漾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走上鎮(zhèn)遠古鎮(zhèn)的老街，腳下那一塊塊被時光歲月打磨的油光錚亮的條石，讓人感受到這座千年古鎮(zhèn)的魅力。鎮(zhèn)遠古鎮(zhèn)之所以在貴州群山間顯得格外“醒目”，靠的不是喧囂，而是那條蜿蜒的舞陽河與千年不斷的文明脈絡。鎮(zhèn)遠的歷史最早可追溯至秦漢時期，當時的黔中為邊郡之地，水陸皆不通暢，唯獨舞陽河天然形成一條柔軟的通道，讓這里成為苗、侗等族群往來交換的前站。到了唐宋，鎮(zhèn)遠漸漸成為“入滇、控湘、接黔”的要沖，小城尚未成型，但驛道、人煙與市集的雛形已悄悄出現(xiàn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真正讓鎮(zhèn)遠登上歷史舞臺的，是元明之交。元朝在此置“鎮(zhèn)遠路”，以軍政為綱，既鎮(zhèn)撫地方，也鞏固西南交通線。明初更在此設鎮(zhèn)遠府，筑城、設衛(wèi)、屯軍，使鎮(zhèn)遠成為黔東軍事與行政中心。今天在青龍洞對岸看到的石城墻殘段，以及古街巷的格局，基本都是那時打下的底子 - 軍事城鎮(zhèn)與江上商埠融合在一起，形成一種獨特的“山水城防”形態(tài)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清代是鎮(zhèn)遠名聲最盛的時期。由于黔東地勢險要，朝廷對這里尤為重視。鎮(zhèn)遠府學、文廟、禹王宮、會元橋等建筑陸續(xù)完善，一批通達仕途的黔籍文士也將此地的文化氣息推向鼎盛。舞陽河兩岸商鋪林立，碼頭晝夜運轉(zhuǎn)，木材、藥材、布匹、鹽與茶從這里走向湘西、廣西乃至更遠的地方。鎮(zhèn)遠小城雖不大，卻因“水驛通南北、商旅接四方”而格外繁華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民國時期，鎮(zhèn)遠仍是黔東要地，抗戰(zhàn)時更因湘黔交通線的重要性而再次承擔軍事職能。雖歷經(jīng)戰(zhàn)亂、政變與現(xiàn)代化變遷，但古城格局未遭大規(guī)模破壞。今日的鎮(zhèn)遠，以其保存完好的山、水、城、文、軍多重遺存，成為貴州乃至中國少見的“活態(tài)古城”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舞陽河對岸的青龍洞古建筑群，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一年（1388年），遠遠望去，會有點震撼 - 幾乎垂直的懸崖上，寺、閣、樓、殿一層壓一層，像是從石頭里長出來的。整座建筑群由祝圣橋、中元禪院、不壽宮、青龍洞、紫陽書院、香爐巖、、令公廟、東山寺八個部分組成，大小計40棟單體建筑，依山而立，貼壁凌空，集佛教、道教、儒家文化遺址于一山，為江南漢地建筑與西南少數(shù)民族山地建筑文化相結(jié)合的絕妙典范，有“西南懸空寺”之稱，是貴州省規(guī)模敢大的古建筑群。2004年7月，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將其確定為“世界貼崖古建筑園林”。2005年列入申報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名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在鎮(zhèn)遠所住的民宿不提供早餐，我們并不以為然。住民宿為了近水樓臺好風景，早飯自然還是星級酒店的自助早餐豐盛。誰知上街才發(fā)現(xiàn)鎮(zhèn)遠古鎮(zhèn)沒有任何星級連鎖酒店，只有縣政府旁的一家旅館提供自助早餐，每人20元，提供稀飯、米粉、包子、雞蛋、面、炒飯、卷心菜和腌蘿卜，這大概是我們吃過的最簡陋的自助早餐，不過對中國胃來說還算很友好的。但是對老外們來說，這就有些挑戰(zhàn)了。進餐時恰逢一個法國老人旅行團也在那里吃早飯，這些可憐的老人們找來找去，偌大的餐廳只有白面包和果醬配他們的胃口，就連最基本的紅茶咖啡黃油也沒有，失望之情寫滿了他們臉龐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來到貴州還不滿一個星期，其豐富的自然和人文風景已經(jīng)讓我們傾倒，唯有飲食令人失望。貴州最有名的菜肴酸湯魚，大幅廣告隨處可見，可惜味道實在不敢恭維，強烈的酸辣味道完全蓋住了魚肉本身的鮮香，讓人懷疑在沒有冰箱的過往，這道菜是人們用來烹飪已經(jīng)腐爛變質(zhì)的魚。在全世界任何熱門的景區(qū)，最不缺的就是餐館。當然也沒有人會對景區(qū)的餐館抱有太高的期望，畢竟這些餐館不需要吸引回頭客，他們對付的是人走茶涼的游客群。盡管沒有任何期望，貴州各地景區(qū)餐館的水準還是讓人失望，菜譜雷同不說，就連最基本的肉絲肉片都沒有一家做得好，皆又干又老嚼之費力食而無味，以致最后我們只能點番茄炒蛋和新鮮蔬菜來保證營養(yǎng)。也許這怪不得歷來“人無三分銀”的貴州人，世上哪一個飲食文化不是經(jīng)過富裕人群幾百年的熏陶而成？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第二天早上，我們拾階而上209米高的石屏山，站在山頂?shù)挠^景臺，整座鎮(zhèn)遠城便豁然鋪展在腳下。那一刻，我忽然明白了這城的格局。那舞陽河，便如一條碧綠的、柔軟的帶子，輕輕巧巧地一彎，這城就依著這彎彎的弧度，建了起來。所有的屋子，白墻黛瓦，都密密地、層層地擠在河邊，像一群聽話的學生。而那條河，就這么恬靜地、從容地流過，不言不語，卻成了絕對的主宰。沈從文先生當年見此，說這城像一個“太極圖”，實在是再貼切不過的譬喻了。那“S”形的水流，不正是分割陰陽的那條線么？這動與靜，新與舊，喧囂與寂寥，便在這圖里和諧地共處著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在旅游熱潮的推動下，一個個古鎮(zhèn)景區(qū)如雨后春筍般在全國各地冒了出來，由于雷同的設計和景觀，大部分人造古鎮(zhèn)很快就被大家遺棄。貴州的鎮(zhèn)遠古鎮(zhèn)卻連年躋身于旅游媒體、排行榜網(wǎng)站和旅行博主等多個版本的中國十大古鎮(zhèn)名錄，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“山水城一體”的古城格局。舞陽河穿城而過，石屏山壁立其側(cè)，城、山、水互為結(jié)構(gòu)，古城形態(tài)本身即是一幅自然地理與人工城建交織的畫卷。它沒有周莊的江南柔情，也不似麗江的艷麗開放，更像一座被群山護住的文化驛站，既有歷史厚度，又有人文深度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們白天穿梭在舞陽河兩岸的大街小巷中，巨大街石已經(jīng)被歲月滄桑打磨的渾圓光滑，有多少陳年往事被留在了無言的石塊之中。從刀光劍影與金戈鐵馬的榮辱興衰，到萬丈英雄豪氣與方寸之間的似水柔情，這就是一部橫臥在時間岸邊的汗青史冊。墻根處的青苔可不管你是不是游客，照樣在陰濕處生得鮮亮。每走幾步，總能聽見居民家里傳出的鍋碗聲、有人小聲念叨的苗語、貓懶洋洋的哈欠。那些老宅子的門臉，不高，也不甚闊氣，木門常常是虛掩著的，留一條縫，透出里面幽暗的光景，引人遐思。有些門楣上，還嵌著石刻的匾額，字跡已漫漫不清，但你細細地辨，還能認出“清白傳家”、“耕讀世家”一類的字句。這些沉靜的門戶背后，該藏著多少代人的悲歡與離合呢？我們無從知道，只覺得那靜默里，有著一種文化的傳承和厚實的力量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傍晚時分，我們又回到了祝圣橋上。天空漸漸昏暗下來，當對岸的屋宇成了黑色的剪影，那些紅燈籠，卻一顆一顆地亮了起來，像是誰不經(jīng)意間撒下的一串紅寶石，在漸濃的暮色里，分外明艷。天上的亮與河里的光，交相輝映著，天上一個黃昏，水里一個黃昏。漸漸地，燈火的倒影在水里拉得長了，顫巍巍的，隨著那幾乎不存在的微波，碎成萬千點金光，又聚攏來，散開去，迷離惝恍，如同一個奢華而又不真實的夢。白日里那些清晰的輪廓，此刻都模糊了，融化了，只剩下光與影的和諧旋律。橋上的人漸漸少了，有了涼意。四周靜下來，能聽見河水在橋墩下極輕柔的、絮語似的拍濺聲，嘩……嘩…… 仿佛在述說小鎮(zhèn)千年的歷史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兩天的時間過得很快，第三天早上我們收拾好行李，出租車駛過舞陽河的時候，最后回望一眼，古鎮(zhèn)在薄霧里柔得像舊時的水墨。我們終究是匆匆的過客，帶不走這里的一片云，一滴水。但我想，這舞陽河的綠，這石屏山上的景和鎮(zhèn)遠老街上那些千年條石，大約是會常常入我夢中來的。鎮(zhèn)遠更像一間敞開的老屋，不管你來不來，它都在日復一日生活。你走進去，它給你一點水聲、一點燈火、一點山色、一點人情；你走出去，它也不挽留，它知道每一個到過鎮(zhèn)遠的人都不會忘記它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