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<b>—— 中國當代文學(xué)作品短篇小說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> 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> 第一章 銀艙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> 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> ( 作者 曾尚青 ) </b>濱海市的秋老虎來得烈,柏油路被曬得發(fā)軟,連空氣都帶著黏膩的灼熱。但在云頂山莊別墅區(qū)深處,一棟獨棟別墅里卻涼得沁人,中央空調(diào)將溫度精準控制在24攝氏度,空氣中彌漫著冷杉香薰的味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客廳的挑高足有六米,水晶吊燈折射出細碎的光,落在角落那個銀白色的龐然大物上。那是一臺進口高壓氧艙,通體光滑如鏡面,圓形觀察窗像一只沉默的眼睛,注視著客廳里的一切。艙體上印著一串外文標識,下方用燙金漢字標注著品牌名,低調(diào)又張揚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坐在真皮沙發(fā)上,指尖夾著一支雪茄,煙灰缸里已經(jīng)積了不少煙蒂。他今年五十八歲,是做地產(chǎn)起家的,如今身家數(shù)十億,頭發(fā)卻已經(jīng)白了大半,眼角的皺紋里藏著揮之不去的疲憊。他的私人醫(yī)生剛剛離開,臨走前反復(fù)叮囑,讓他堅持每天進艙治療,說這是目前最有效的抗衰和養(yǎng)心方式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周總,該進艙了。”管家老吳輕手輕腳地走過來,聲音壓得很低。老吳在周家待了二十年,看著周明遠從一個小老板打拼到如今的地位,也看著他的身體一點點垮下去——高血壓、高血脂、心肌缺血,一堆富貴病纏身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嘆了口氣,掐滅雪茄,站起身來。他走到氧艙前,伸手摸了摸冰涼的艙壁,觸感堅硬而冰冷。這臺氧艙花了他兩百八十萬,是托朋友從國外訂的,光運輸和安裝就花了半個月。身邊的圈子里,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用這個,張董買了一臺放在三亞的度假屋,李總甚至給家里的老人也配了一臺,說是能延年益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這玩意兒真能管用?”周明遠又問了一句,語氣里帶著一絲不確定。他不是沒懷疑過,畢竟這東西長得像個縮小版的潛水艇,怎么看都透著點科幻色彩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張董用了三個月,上次聚會的時候您不是見了嗎?氣色比以前好太多了?!崩蠀且贿厧退脤S玫募兠抟挛?,一邊說道,“醫(yī)生也說了,這艙能減少自由基,改善血液循環(huán),對您的心臟特別好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沒再說話,換上衣服,彎腰鉆進了氧艙。艙門緩緩關(guān)上,隔絕了外面的世界。很快,艙內(nèi)開始加壓,耳邊傳來輕微的嗡鳴聲,像遠處的蜜蜂在飛。他按照醫(yī)生的指示,戴上吸氧面罩,冰涼的氧氣順著鼻腔流入肺腑,帶著一絲淡淡的消毒水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隨著壓力逐漸升高,周明遠感覺耳膜有些發(fā)脹,他下意識地做了吞咽動作,不適感慢慢緩解。他閉上眼睛,靠在柔軟的艙內(nèi)軟墊上,身體漸漸放松下來。這些年,他為了生意,酒局一場接一場,熬夜更是家常便飯,心臟早就不堪重負。前年初,他在工地上視察時突然心梗,被緊急送進醫(yī)院搶救,才算撿回一條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從那以后,他就成了養(yǎng)生的“狂信徒”。人參、蟲草堆滿了書房,私人醫(yī)生每周上門兩次,現(xiàn)在又添了這臺高壓氧艙。他知道自己不是怕疼,是怕。他怕自己萬一倒下,辛苦打下的商業(yè)帝國沒人接手,怕家里的老婆孩子無依無靠,更怕那些虎視眈眈的對手趁機反撲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四十分鐘的治療很快結(jié)束,艙門打開的那一刻,周明遠深吸了一口氣,感覺渾身輕快了不少,之前因為熬夜處理文件帶來的頭暈感,似乎真的消散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周總,感覺怎么樣?”老吳連忙遞上一杯溫水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還行?!敝苊鬟h接過水杯,喝了一口,“對了,下周的慈善晚宴,把張董他們都約上,就說我做東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心里盤算著,這氧艙既然買了,就得讓它發(fā)揮點“額外價值”。生意場上,人脈比什么都重要,一場私人晚宴,既能聯(lián)絡(luò)感情,又能不動聲色地展示自己的實力,何樂而不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老吳應(yīng)了聲,轉(zhuǎn)身去安排。周明遠走到落地窗前,看著外面修剪整齊的草坪,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。他想起醫(yī)生說的,這氧艙能延緩衰老,增強免疫力,說不定真能讓他多撐幾年,把那些沒做完的項目一一落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就在這時,他的手機響了,是助理打來的,語氣有些急促:“周總,城西那個項目出了點問題,工地上有個工人出事了,腦部受傷,現(xiàn)在在醫(yī)院搶救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,眉頭緊緊皺了起來。工人出事,最怕的就是鬧大,影響項目進度不說,還可能引來媒體的關(guān)注。他沉聲說道:“我馬上過去,你先安排人去醫(yī)院處理,醫(yī)藥費公司全出,務(wù)必安撫好家屬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掛了電話,周明遠抓起外套就往外走。老吳想提醒他剛做完治療,該休息一下,但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,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車子駛出別墅區(qū),一路向西疾馳。周明遠靠在車后座,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,心里煩躁不已。他拿出手機,又給私人醫(yī)生打了個電話:“我明天的治療能不能提前?今天可能要熬夜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電話那頭的醫(yī)生連忙應(yīng)下,叮囑他注意勞逸結(jié)合。周明遠掛了電話,將手機扔在一旁,閉上眼睛,腦子里全是項目和工人的事。他沒注意到,車窗外掠過的街角,有一家小小的社區(qū)醫(yī)院,醫(yī)院的牌子已經(jīng)有些陳舊,門口正圍著幾個焦急的家屬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而那個在工地上出事的工人,此刻正躺在這家醫(yī)院的重癥監(jiān)護室里,生死未卜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<b>第二章 重癥監(jiān)護室外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的手一直在抖,手里緊緊攥著一張繳費單,上面的數(shù)字像一根針,扎得她心口發(fā)疼。她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錢,可這錢,是救她男人李大海命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李大海是城西建筑工地的一名鋼筋工,昨天下午在高空作業(yè)時,腳下的腳手架突然松動,他從三樓摔了下來,頭部著地,當場就暈了過去。工友們趕緊把他送到了最近的社區(qū)醫(yī)院,醫(yī)生說情況危急,顱內(nèi)出血,還伴有腦水腫,必須立刻手術(shù),否則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手術(shù)費要十萬,后續(xù)的治療費更是個無底洞。林秀娟和李大海是從農(nóng)村來濱海市打工的,兩人省吃儉用,好不容易攢了點錢,準備給兒子在老家蓋房子娶媳婦,現(xiàn)在一下子全砸進去了,還遠遠不夠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嫂子,你別急,我們都湊了點?!睅讉€工友圍了過來,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個信封,里面是他們湊的錢。他們都是和李大海一起出來打拼的,平日里互相照應(yīng),現(xiàn)在出了這事,沒人能袖手旁觀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接過信封,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,哽咽著說:“謝謝你們,謝謝你們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跟我們客氣啥。”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說道,“工頭說了,公司會負責,剛才已經(jīng)有人來醫(yī)院了,說醫(yī)藥費他們?nèi)?。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。她走到重癥監(jiān)護室門口,透過玻璃窗往里看。李大海躺在病床上,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,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,儀器屏幕上跳動著密密麻麻的數(shù)字,發(fā)出單調(diào)的“滴滴”聲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她的男人,以前是那么壯實,能扛起一百多斤的鋼筋,可現(xiàn)在,卻虛弱得像一片隨時會飄落的葉子。林秀娟的心像被揉碎了一樣疼,她蹲在墻角,雙手抱著頭,無聲地哭了起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兒子在老家上高中,她不敢把這事告訴兒子,怕影響他學(xué)習(xí)。老家的公婆年紀大了,身體也不好,她更不敢說,只能自己一個人扛著。這些天,她白天在醫(yī)院守著,晚上就趴在病床邊瞇一會兒,整個人憔悴得不成樣子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主治醫(yī)生王大夫走了過來,林秀娟連忙站起身,急切地問:“王大夫,我男人怎么樣了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王大夫嘆了口氣,搖了搖頭:“情況還是不太樂觀。顱內(nèi)出血雖然控制住了,但腦水腫很嚴重,腦部缺氧,神經(jīng)細胞受損厲害?,F(xiàn)在能做的,就是藥物治療和對癥支持,能不能醒過來,還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那……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?”林秀娟的聲音帶著哭腔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辦法也不是沒有?!蓖醮蠓颡q豫了一下,說道,“高壓氧治療。高壓氧能增加腦部供氧,減輕腦水腫,加速神經(jīng)細胞修復(fù),對腦卒中、腦損傷這類病人有輔助治療效果。我們醫(yī)院沒有這個設(shè)備,市里的三甲醫(yī)院有,但排隊的人很多,而且費用不低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高壓氧?林秀娟從來沒聽過這個詞。她連忙問:“那……做一次要多少錢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公立醫(yī)院的收費相對便宜,一次幾百塊,但需要長期堅持?!蓖醮蠓蛘f道,“不過病人現(xiàn)在的情況,能不能轉(zhuǎn)院,能不能承受高壓氧治療,都需要再評估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幾百塊一次,長期堅持,這對林秀娟來說,又是一筆不小的負擔。雖然工頭說公司會負責醫(yī)藥費,但她心里清楚,這種話能不能兌現(xiàn),還是未知數(shù)。她咬了咬牙,對王大夫說:“王大夫,您幫我們安排吧,只要能救他,多少錢我們都湊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王大夫點了點頭:“我先幫你聯(lián)系一下市一院的高壓氧艙治療室,看看能不能盡快安排。你也別太著急,病人的情況還算穩(wěn)定,有希望的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連連道謝,送走王大夫后,她又回到重癥監(jiān)護室門口。她看著里面的李大海,心里默默祈禱著,祈禱他能挺過來,祈禱高壓氧治療能有效果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就在這時,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了醫(yī)院門口,周明遠從車上下來,身后跟著助理和幾個西裝革履的人。醫(yī)院的院長連忙迎了上去,臉上堆滿了笑容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認出了周明遠,工地上的人都知道,他是這個項目的大老板。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,站在角落里,看著周明遠一行人走進醫(yī)生辦公室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她的心里五味雜陳。一方面,她感激周明遠愿意承擔醫(yī)藥費;另一方面,她又有些害怕,怕這些有錢人只是走走形式,事后就不管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在醫(yī)生辦公室里待了半個多小時,出來的時候,臉色依舊不太好。助理跟在他身邊,低聲匯報著什么。周明遠點了點頭,轉(zhuǎn)身準備離開,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了角落里的林秀娟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愣了一下,停下腳步,對助理說:“去問問,那個就是受傷工人的家屬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助理連忙去打聽,回來后點了點頭:“是的,周總,她是李大海的妻子,叫林秀娟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猶豫了一下,還是走了過去。他看著眼前這個穿著樸素、滿臉憔悴的女人,心里竟生出一絲莫名的愧疚。這些年,他見過太多的人,上流社會的精英、商場上的對手,卻很少和這樣的底層勞動者打交道。他甚至不知道,自己的工地上,還有這樣一群為了生計拼命的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你丈夫的情況,醫(yī)生都跟我說了。”周明遠開口說道,語氣盡量溫和,“醫(yī)藥費你不用擔心,公司會全部承擔。另外,我們會給你一筆補償金,你先安心照顧病人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沒想到周明遠會主動跟她說話,她有些局促地低下頭,小聲說道:“謝謝周總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醫(yī)生說,需要做高壓氧治療?”周明遠又問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嗯?!绷中憔挈c了點頭,“王大夫正在幫我們聯(lián)系市一院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皺了皺眉,市一院的高壓氧艙他知道,每次去都要排隊,環(huán)境也一般。他想了想,對助理說:“不用聯(lián)系市一院了,安排病人轉(zhuǎn)去私立的仁心醫(yī)院,那里有最好的高壓氧艙,還有專家團隊,費用全算公司的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助理連忙應(yīng)下,拿出手機開始安排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愣住了,她不知道仁心醫(yī)院是什么地方,但聽周明遠的語氣,應(yīng)該是一家很好的醫(yī)院。她抬起頭,看著周明遠,眼眶又紅了:“周總,謝謝您,真的謝謝您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擺了擺手,沒再說什么,轉(zhuǎn)身離開了醫(yī)院。坐進車里,他靠在椅背上,閉上了眼睛。剛才看到林秀娟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,他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。他想起自己的高壓氧艙,兩百八十萬,對他來說只是一筆不大的開銷,可對這樣的普通家庭來說,卻足以改變命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周總,仁心醫(yī)院那邊已經(jīng)安排好了,明天就能轉(zhuǎn)院?!敝韰R報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嗯。”周明遠應(yīng)了一聲,“另外,給這個工人的家屬預(yù)支十萬塊生活費,讓他們別太為難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助理愣了一下,隨即點了點頭:“好的,周總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車子再次啟動,周明遠看著窗外,心里卻久久不能平靜。他突然覺得,自己那個昂貴的高壓氧艙,似乎并沒有那么重要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<b>第三章 仁心醫(yī)院的氧艙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仁心醫(yī)院是濱海市最好的私立醫(yī)院,坐落在市中心的黃金地段,醫(yī)院的建筑風格像一座豪華酒店,大廳里鋪著大理石地面,擺放著名貴的綠植,空氣中沒有普通醫(yī)院那種刺鼻的消毒水味,反而彌漫著淡淡的花香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李大海被順利轉(zhuǎn)進了仁心醫(yī)院的VIP病房,病房里設(shè)施齊全,有獨立的衛(wèi)生間、會客廳,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陽臺。林秀娟看著這一切,有些不知所措,她這輩子都沒住過這么好的房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醫(yī)院的高壓氧艙治療室在住院部的三樓,是一個獨立的區(qū)域,裝修得十分豪華。這里的高壓氧艙分兩種,一種是多人艙,一種是單人艙。周明遠特意交代,給李大海安排單人艙,讓他能更好地休息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負責給李大海做治療的是張醫(yī)生,他是高壓氧治療領(lǐng)域的專家,之前一直在國外進修,半年前才回國。張醫(yī)生仔細檢查了李大海的情況,對林秀娟說:“病人目前的生命體征還算穩(wěn)定,符合高壓氧治療的指征。我們先做一個療程,看看效果。高壓氧能改善他腦部的缺氧狀態(tài),抑制厭氧菌感染,對神經(jīng)功能恢復(fù)也有幫助,你放心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連連點頭,心里充滿了期待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第一次進艙治療,林秀娟陪著李大海一起。單人艙比她想象中要寬敞,里面鋪著柔軟的藍色軟墊,燈光柔和。李大海還在昏迷中,醫(yī)護人員小心翼翼地把他抬進艙內(nèi),給他戴上吸氧面罩,然后輕輕關(guān)上艙門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艙內(nèi)開始加壓,林秀娟能聽到輕微的嗡鳴聲。她坐在艙外的椅子上,眼睛緊緊盯著觀察窗,生怕錯過任何一點變化。她看到儀器屏幕上,李大海的血氧飽和度一點點在上升,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四十分鐘后,艙門打開,醫(yī)護人員把李大海抬了出來。張醫(yī)生檢查了一下,說道:“效果不錯,血氧含量明顯提升了。堅持治療,病人醒過來的可能性很大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激動得差點哭出來,這些天積壓在心里的壓力,終于有了一絲緩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從那以后,李大海每天都會進行一次高壓氧治療。林秀娟每天都會守在治療室門口,看著那個銀白色的艙體,心里充滿了希望。她發(fā)現(xiàn),這家醫(yī)院里,有很多人都在做高壓氧治療,有老年人,有年輕人,甚至還有一些孩子。他們的病因各不相同,有腦卒中的,有腦損傷的,還有一些是來做養(yǎng)生保健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天,林秀娟在治療室門口等著李大海,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。是周明遠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穿著一身休閑裝,比上次在社區(qū)醫(yī)院見到時顯得隨和了一些。他看到林秀娟,愣了一下,然后點了點頭,算是打招呼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周總,您也來做治療?”林秀娟主動開口問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嗯,我在這里辦了長期卡?!敝苊鬟h笑了笑,指了指旁邊的單人艙,“我那個艙,就在隔壁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這才知道,周明遠自己也在這家醫(yī)院做高壓氧治療。她看著周明遠走進治療室,心里有些感慨。原來,不管是有錢人還是普通人,在健康面前,都是一樣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進了艙,戴上吸氧面罩。他看著艙壁上的觀察窗,外面是醫(yī)院的花園,綠植茂盛,花開得正艷。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做高壓氧治療,是為了抗衰,為了能在生意場上多打拼幾年??涩F(xiàn)在,他每次進艙,心里想的卻是李大海,想的是林秀娟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些天,他經(jīng)常來醫(yī)院,有時候會去李大海的病房看看,但每次都只是站在門口,沒進去打擾。他看到林秀娟悉心照顧李大海,給他擦身、喂飯,心里很受觸動。他突然覺得,自己追求了一輩子的財富和地位,其實并不是人生的全部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一個療程結(jié)束后,李大海真的醒了過來。雖然還不能說話,也不能動彈,但他的眼睛能睜開了,還能認出林秀娟。林秀娟激動得哭了,連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張醫(yī)生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張醫(yī)生檢查后,笑著說:“這是個奇跡!高壓氧治療起了很大的作用,接下來繼續(xù)治療,再配合康復(fù)訓(xùn)練,病人慢慢就能恢復(fù)了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周明遠。周明遠正在公司開會,聽到消息后,竟然難得地露出了笑容,對身邊的人說:“今天提前散會,大家都去忙吧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開車來到醫(yī)院,走進李大海的病房。李大海躺在床上,看到他,眼睛動了動。林秀娟連忙說:“大海,這是周總,是他幫我們安排的醫(yī)院,墊付的醫(yī)藥費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李大海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,卻發(fā)不出聲音,只是眼里含著淚,對周明遠點了點頭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看著他,心里突然覺得很踏實。他拍了拍林秀娟的肩膀,說道:“好好照顧他,有什么需要,隨時跟我說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離開病房后,周明遠沒有去做高壓氧治療,而是走到了醫(yī)院的花園里。他找了個長椅坐下,看著眼前的花草樹木,深深吸了一口氣。秋天的風帶著一絲涼意,吹在臉上,很舒服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拿出手機,給老吳打了個電話:“把家里的氧艙處理了吧,送給仁心醫(yī)院,或者捐給哪個社區(qū)醫(yī)院都行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老吳愣了一下,以為自己聽錯了:“周總,那可是兩百八十萬買的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沒關(guān)系,放著也是浪費。”周明遠笑著說,“以后我就在醫(yī)院做治療,挺好的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掛了電話,周明遠靠在長椅上,閉上眼睛。他覺得,自己這五十八年,好像從來沒有這么輕松過。以前,他總覺得自己像個陀螺,被生意、被欲望推著不停旋轉(zhuǎn),停不下來。現(xiàn)在,他終于可以放慢腳步,好好感受一下生活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> 第四章 氧艙里的眾生相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仁心醫(yī)院的高壓氧艙治療室,每天都人來人往,每個人都帶著不同的故事,不同的期盼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除了周明遠和李大海,這里還有很多??汀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王建國是一名退休教師,今年六十五歲,半年前突發(fā)腦卒中,左邊的身體失去了知覺,說話也含糊不清。他的兒子是一家公司的高管,給他在仁心醫(yī)院辦了VIP卡,每天都送他來做高壓氧治療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王建國以前是個很要強的人,一輩子教書育人,桃李滿天下??涩F(xiàn)在,他連自己吃飯、穿衣都做不到,心里很是憋屈。每次進艙,他都會閉上眼睛,默默地想以前在講臺上的日子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和周明遠經(jīng)常在治療室碰到,一來二去,就熟悉了。周明遠話不多,王建國卻很健談,經(jīng)常跟他聊自己以前的學(xué)生,聊現(xiàn)在的生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周老弟,你說我們這輩子,圖個啥?”有一次,兩人在艙外等著治療,王建國突然問道,“我年輕的時候,就想把學(xué)生教好,評個高級職稱。現(xiàn)在老了,病了,才發(fā)現(xiàn),啥職稱,啥榮譽,都不如有個好身體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點了點頭,深有同感:“是啊,以前總想著賺錢,想著把生意做大,覺得有了錢,就有了一切?,F(xiàn)在才明白,健康才是最值錢的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你看那個李大海,多不容易?!蓖踅▏噶酥覆贿h處的林秀娟,“他老婆天天守著他,不離不棄,這才是真情。我們這些人,不愁吃不愁穿,反而活得累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看著林秀娟給李大海喂水的身影,心里暖暖的。他想起自己的妻子,這些年,她一直默默支持著自己,可自己卻很少有時間陪她。他拿出手機,給妻子發(fā)了一條信息:晚上一起吃飯,我訂了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妻子很快回復(fù)了,只有一個字: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看著信息,嘴角露出了久違的笑容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治療室里還有一個年輕女孩,叫陳瑤,今年二十四歲。她是一名舞蹈演員,半年前在一次演出中,腿部受傷,傷口一直愈合不好,還引發(fā)了厭氧菌感染。醫(yī)生建議她做高壓氧治療,說高氧環(huán)境能破壞厭氧菌的生存條件,促進傷口愈合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陳瑤很愛美,也很愛跳舞。受傷后,她一直很消沉,覺得自己的舞蹈生涯可能就此結(jié)束了。每次進艙,她都會看著艙壁上的自己,默默流淚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看她可憐,經(jīng)常安慰她。林秀娟說:“姑娘,別難過,你看我家大海,那么重的傷都挺過來了,你這點傷,不算什么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陳瑤很喜歡聽林秀娟說話,覺得她的話很樸實,卻很有力量。她開始慢慢調(diào)整心態(tài),配合治療,還在病房里練習(xí)簡單的舞蹈動作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有一次,陳瑤做完治療,看到周明遠在花園里散步,她鼓起勇氣走了過去,對周明遠說:“周先生,謝謝您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愣了一下:“謝我什么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聽林姐說,是您幫她墊付了醫(yī)藥費,還安排了最好的醫(yī)生。”陳瑤笑著說,“您是個好人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舉手之勞而已。你好好養(yǎng)傷,以后一定能重返舞臺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陳瑤重重地點了點頭,眼里充滿了堅定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隨著時間的推移,李大海的情況越來越好。他不僅能說話了,還能慢慢坐起來,在林秀娟的攙扶下,在病房里走幾步。周明遠經(jīng)常來看他,有時候會帶一些水果,有時候會陪他聊聊天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李大海的兒子也從老家趕了過來,看到父親恢復(fù)得這么好,對周明遠感激涕零。周明遠笑著說:“不用謝我,要謝就謝你母親,是她的堅持和照顧,才有了今天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天,周明遠又來醫(yī)院,剛走進治療室,就看到張醫(yī)生拿著一份報告,笑著走了過來:“周總,好消息!李大海的恢復(fù)情況超出預(yù)期,再做一個療程的高壓氧治療,就能出院回家康復(fù)了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心里很高興,連忙去了李大海的病房。林秀娟正在給李大海按摩腿部,看到周明遠進來,連忙站起來:“周總來了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李大海笑著說:“周總,謝謝你。等我好了,我還去你工地上干活,一定好好干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擺了擺手:“你好好養(yǎng)身體,工地上的活,不急。以后要是不想干重活,我給你安排個輕松點的崗位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李大海感動得說不出話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在病房里待了一會兒,就去做高壓氧治療了。他鉆進艙內(nèi),戴上吸氧面罩,冰涼的氧氣流入肺腑。他看著觀察窗外面,陽光正好,天空湛藍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,每天被會議、應(yīng)酬、項目填滿,從來沒有時間停下來,看看身邊的風景?,F(xiàn)在,他每天都會抽出時間來醫(yī)院做治療,然后在花園里散散步,有時候還會和王建國聊聊天,和陳瑤說說鼓勵的話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發(fā)現(xiàn),這樣的生活,比以前那種紙醉金迷的日子,充實多了,也快樂多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的妻子也察覺到了他的變化,以前他回家總是很晚,臉色也不好,現(xiàn)在他每天都能準時回家,還會陪她看看電視,聊聊家常。妻子笑著說:“你現(xiàn)在越來越像個普通人了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抱著她,笑著說:“做個普通人,挺好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> 第五章 氧幕之外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三個月后,李大海順利出院了。雖然走路還不太穩(wěn),但已經(jīng)能自理了。周明遠給了他一筆補償金,還給他安排了一個工地倉庫管理員的崗位,工作輕松,待遇也不錯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帶著李大海,特意去周明遠的公司道謝。周明遠親自在門口迎接他們,還請他們吃了飯。飯桌上,李大海舉起酒杯,對周明遠說:“周總,我敬您一杯。您是我們家的大恩人,這輩子我都忘不了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也舉起酒杯,和他碰了一下:“以后我們就是朋友了,別說這些客氣話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吃完飯,周明遠讓司機送他們回家??粗囎舆h去,周明遠心里暖暖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陳瑤也重返了舞臺。她在一次大型演出中,跳了一支名為《重生》的舞蹈,贏得了全場觀眾的掌聲。演出結(jié)束后,她特意給周明遠和林秀娟送了門票,邀請他們?nèi)タ囱莩觥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和林秀娟坐在觀眾席上,看著舞臺上翩翩起舞的陳瑤,心里充滿了欣慰。周明遠的妻子也來了,她靠在周明遠的肩膀上,笑著說:“你現(xiàn)在做的這些事,比賺多少錢都有意義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緊緊握住妻子的手,點了點頭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王建國的身體也恢復(fù)得很好,左邊的身體已經(jīng)能活動了,說話也清晰了很多。他出院后,加入了社區(qū)的老年合唱團,每天和老朋友們一起唱歌,日子過得很愜意。他經(jīng)常給周明遠打電話,邀請他去聽合唱團的演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把家里的那臺高壓氧艙捐給了城郊的一家社區(qū)醫(yī)院。那家醫(yī)院條件簡陋,很多病人因為沒錢,得不到好的治療。高壓氧艙捐過去后,幫助了很多像李大海一樣的病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社區(qū)醫(yī)院的院長特意給周明遠送了一面錦旗,上面寫著“大愛無疆,醫(yī)者仁心”。周明遠把錦旗掛在了辦公室里,每次看到,心里都充滿了成就感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的生意也并沒有因為他的“慢下來”而受到影響,反而越來越好。以前,他總是急于求成,有時候會做出一些激進的決策?,F(xiàn)在,他變得沉穩(wěn)了很多,凡事都考慮得更周全,手下的員工也覺得他越來越平易近人,團隊的凝聚力也更強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天,周明遠又來到仁心醫(yī)院做高壓氧治療。治療結(jié)束后,他在花園里散步,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,是張醫(yī)生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張醫(yī)生,忙著呢?”周明遠打招呼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周總,你來了?!睆堘t(yī)生笑著說,“剛給一個病人做完評估,準備安排高壓氧治療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現(xiàn)在做高壓氧治療的人越來越多了。”周明遠說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是啊?!睆堘t(yī)生嘆了口氣,“不過,很多人對高壓氧治療有誤解,以為它是萬能的,能治百病,甚至有人把它當成了保健品,天天來做。其實,高壓氧艙是醫(yī)療設(shè)備,必須在專業(yè)醫(yī)生的指導(dǎo)下使用,不是所有人都適合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點了點頭,他想起自己以前,不也是把高壓氧艙當成抗衰的“神器”嗎?他笑著說:“是啊,健康沒有捷徑,規(guī)律的作息,健康的飲食,良好的心態(tài)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說得對?!睆堘t(yī)生笑著說,“不過,對于那些真正需要它的病人來說,高壓氧艙確實是救星。你捐給社區(qū)醫(yī)院的那臺氧艙,已經(jīng)救了好幾個病人了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心里很高興,他看著花園里的人來人往,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對健康的期盼。他突然覺得,自己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,就是把那臺昂貴的氧艙捐了出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它不再是一件彰顯財富和地位的奢侈品,而是一件真正能幫助別人的醫(yī)療設(shè)備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夕陽西下,余暉灑在醫(yī)院的花園里,給花草樹木鍍上了一層金色。周明遠深吸了一口氣,空氣中滿是青草和花香的味道。他覺得,這才是最清新、最滋養(yǎng)的氧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轉(zhuǎn)身離開醫(yī)院,準備回家。車子駛離醫(yī)院,匯入了城市的車流。街道兩旁,燈火漸次亮起,勾勒出這座城市的繁華與溫暖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靠在車后座,看著窗外的夜景,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。他知道,未來的路還很長,他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和事。但他已經(jīng)不再迷茫,不再焦慮。因為他明白,真正能支撐一個人走下去的,不是財富,不是地位,而是健康的身體,真摯的情感,和一顆善良、溫暖的心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那些曾經(jīng)困擾他的欲望和執(zhí)念,就像氧艙里的高壓一樣,在時間的推移和心態(tài)的轉(zhuǎn)變中,慢慢消散。而氧幕之外的世界,才是真正的人間煙火,充滿了生機與希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> 第六章 尾聲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一年后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濱海市的冬天來得悄無聲息,一場小雪過后,整個城市都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裝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仁心醫(yī)院的高壓氧艙治療室依舊人來人往,只是這里的氛圍,比以前更溫馨了。周明遠已經(jīng)不再是這里的???,他的身體越來越好,只是偶爾會來做一次復(fù)查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李大海已經(jīng)完全康復(fù)了,他在工地上的倉庫管理員崗位上做得很出色,工作認真負責,深受同事們的好評。林秀娟也在工地附近找了一份保潔的工作,夫妻倆互相照應(yīng),日子過得平淡而幸福。他們的兒子考上了濱海市的一所大學(xué),一家人終于團聚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春節(jié)前夕,李大海帶著妻子和兒子,提著年貨,來到周明遠的家里拜年。周明遠的家不再是以前那個冷冰冰的豪華別墅,而是一棟溫馨的復(fù)式小樓,家里布置得充滿了年味,春聯(lián)、福字貼滿了門窗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的妻子熱情地招待了他們,孩子們在一起玩耍,大人們坐在客廳里聊天,歡聲笑語不斷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周總,這一年,多虧了您的照顧。”李大海端起茶杯,對周明遠說,“我兒子考上大學(xué)了,以后我們一家人就在濱海市扎根了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太好了。”周明遠笑著說,“濱海是個好地方,好好干,日子會越來越紅火的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飯后,周明遠帶著他們?nèi)チ顺墙嫉纳鐓^(qū)醫(yī)院。那臺他捐出去的高壓氧艙,依舊在正常運行。醫(yī)院的院長告訴他們,這一年來,這臺氧艙幫助了上百位病人,很多人都因此康復(fù)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林秀娟看著那臺熟悉的銀白色艙體,心里充滿了感慨。就是這臺氧艙,救了她丈夫的命,也改變了他們一家人的命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離開社區(qū)醫(yī)院的時候,夕陽正緩緩落下,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溫暖的橘紅色。李大海的兒子興奮地指著遠處的高樓,說以后要在這里工作,在這里生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明遠看著孩子充滿憧憬的眼神,心里很是欣慰。他知道,這座城市之所以溫暖,之所以充滿希望,就是因為有這樣一群努力生活、心懷感恩的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想起自己這一年來的變化,從一個被欲望驅(qū)使的商人,變成了一個懂得享受生活、懂得幫助別人的普通人。他感謝那臺高壓氧艙,是它,讓他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,讓他明白了人生的真正意義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其實,我們每個人的心里,都有一個“氧艙”。這個氧艙,不是用金錢堆砌起來的金屬外殼,而是由善良、真誠、感恩和希望構(gòu)筑的精神空間。它能在我們迷茫的時候,給我們指引方向;在我們疲憊的時候,給我們力量;在我們絕望的時候,給我們希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而真正能滋養(yǎng)我們一生的氧氣,就是藏在平凡生活里的那些溫暖與感動——是家人的陪伴,是朋友的關(guān)心,是陌生人的善意,是努力后的收獲,是對生活永遠懷揣的熱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車子行駛在回家的路上,車窗外面,萬家燈火璀璨。周明遠看著這一切,心里充滿了安寧與幸福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知道,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>氧幕之下 人間的清醒與溫熱—— 致短篇小說《氧幕之下》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><span class="ql-cursor">?</span>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>—— 現(xiàn)代詩 作者 曾尚青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銀白的艙體立在豪宅角落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像一枚沉默的勛章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鐫刻著財富堆砌的虛妄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兩百八十萬的金屬外殼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裹著五十八歲的焦慮與恐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高壓氧順著管道流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試圖沖刷酒局的宿醉、談判桌的鋒芒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卻洗不掉鋼筋水泥壓在心上的重量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那是一個商人的執(zhí)念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以為金錢能買斷歲月的滄桑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以為密封的氧氣能鎖住生命的過往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直到工地腳手架的一聲脆響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將兩個世界猛然撞破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一邊是重癥監(jiān)護室里的生死較量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鋼筋工的頭顱裹著厚紗布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儀器的滴答聲敲打著貧窮的墻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妻子攥著繳費單的手在顫抖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每一個數(shù)字都像燒紅的烙鐵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燙著底層人生的倉皇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另一邊是疾馳的豪車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載著愧疚的目光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第一次穿透車窗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看見街角社區(qū)醫(yī)院陳舊的招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看見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盛滿了比氧氣更迫切的希望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氧艙的門,在仁心醫(yī)院輕輕開合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隔開了階層,卻隔不開生命的相通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單人艙里,一邊躺著昏迷的匠人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高壓氧穿透腦水腫的陰霾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一點點喚醒沉睡的神經(jīng)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一邊坐著沉思的商人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冰涼的氧氣涌入肺腑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終于吹散了欲望的迷霧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他看見艙壁的倒影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自己的影子不再是西裝革履的符號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而是一個有溫度、有愧疚的尋常人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氧幕之下,是眾生相的縮影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退休教師在艙內(nèi)回想講臺的榮光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舞蹈演員對著艙窗擦拭淚水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把受傷的腿與破碎的夢想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一同交給高濃度的希望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林秀娟守在艙外,目光比儀器更執(zhí)著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她相信每一次加壓、每一次輸氧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都在為丈夫的蘇醒鋪路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周明遠站在花園里,看著落葉紛飛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終于懂得最昂貴的氧艙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抵不過病房里一杯溫水的滾燙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抵不過妻子短信里一個“好”字的晴朗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后來,那臺天價氧艙離開了豪宅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去了城郊的社區(qū)醫(yī)院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褪去了鎏金的炫耀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成了救死扶傷的尋常器械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它不再為財富服務(wù)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而是為每一個掙扎的生命供氧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工地上的倉庫管理員,腳步漸漸穩(wěn)健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舞蹈演員重返舞臺,旋轉(zhuǎn)出重生的光芒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退休教師在合唱團里放聲高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商人的辦公室掛起了錦旗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上面的“大愛無疆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比任何商業(yè)獎杯都閃亮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氧幕之外,才是真正的人間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不是密封艙里的恒溫世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而是有寒有暖、有苦有甜的煙火人間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周明遠的車不再只駛向談判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也會停在菜市場的巷口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妻子的餐桌上,終于有了丈夫的陪伴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李大海的家里,兒子的笑聲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蓋過了曾經(jīng)的病痛與貧寒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仁心醫(yī)院的花園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花香混著氧氣彌漫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每一朵花的綻放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都在訴說著生命的平等與頑強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們都曾困在自己的“氧艙”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有人困在財富的牢籠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有人困在貧窮的枷鎖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有人困在傷病的陰影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有人困在欲望的漩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而那穿透艙壁的光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從來不是金錢能買到的能量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而是善良的覺醒,是共情的力量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是放下執(zhí)念后的豁然開朗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是懂得給予時的內(nèi)心坦蕩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高壓氧能改善組織的缺氧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卻不如一句問候溫暖心房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能抑制厭氧菌的滋生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卻不如一份善意驅(qū)散寒涼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能修復(fù)受損的神經(jīng)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卻不如一次陪伴治愈創(chuàng)傷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小說里的每一個人物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都在氧幕的開合間完成蛻變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從自私到利他,從迷茫到明朗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從追逐虛無到擁抱真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從隔絕疏離到彼此守望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那臺流動的氧艙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是一面鏡子,照見人性的明暗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是一座橋梁,連接起階層的兩端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是一聲警鐘,敲響在物欲橫流的時代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提醒我們真正的健康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不是靠儀器維持的指標正常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而是靈魂的通透與坦蕩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真正的氧氣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不是高壓艙里的高濃度氣體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而是人間的真情、生活的熱愛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是陌生人伸出的援手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是家人遞來的熱茶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是困境中不放棄的希望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銀白的艙體終會蒙塵、老去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而氧幕之下的故事永遠鮮活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它告訴我們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無論身處順境還是逆境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無論手握財富還是平凡度日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生命的本質(zhì)從來相通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都需要愛與被愛,需要溫暖與擔當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當我們撕開欲望的包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當我們打破心墻的阻隔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會發(fā)現(xiàn)最滋養(yǎng)生命的氧氣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一直彌漫在尋常巷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在夫妻的攙扶里,在朋友的鼓勵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在陌生人的善意里,在對生活的熱愛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在每一個,愿意為他人點亮微光的瞬間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在每一段,于人間煙火中認真活著的時光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氧幕,是時代的切片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記錄著當代中國的眾生百態(tài)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有貧富的差距,有困境的掙扎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更有人性的光輝,有向善的力量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氧幕,是心靈的窗口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讓我們看見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無論世界多么喧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無論生活多么匆忙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總有一些東西值得堅守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總有一些溫暖值得珍藏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總有一種力量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能讓我們沖破所有桎梏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在人間的陽光下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自由呼吸,熱烈生長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