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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放過余生》第三十七章 親人

彼岸之北(陳金鳳)

<p class="ql-block" style="text-align:right;">攝影:彭敏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故事提要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白拾玉(墨竹)以胎記為證與廚娘姐妹墨蘭、墨蓮相認(rèn)團(tuán)聚,狂喜中欲攜婉兒與姐姐們遠(yuǎn)走高飛,卻被婉兒以李府危局婉拒;正當(dāng)婉兒提議暫居京城從長計(jì)議時,李延年撞破“私奔”之言,震怒爆發(fā),親人淚痕未干的團(tuán)聚現(xiàn)場瞬間化作修羅場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 style="text-align:right;">攝影:彭敏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 小廝被他駭人的氣勢所懾,結(jié)結(jié)巴巴指向不遠(yuǎn)處一扇半掩的月洞門:“是……是府里新來的兩位廚娘姐妹,住在……住在‘荷風(fēng)院’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得到指點(diǎn),白拾玉幾乎是憑著本能,踉蹌著奔向那扇緊閉的房門。每一步都踏在虛浮的云端,又似踩在燒紅的炭火上。巨大的希冀如同熾熱的陽光,瞬間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;而深沉的恐懼則如同緊隨其后的冰冷陰影,害怕這微光只是鏡花水月,一觸即碎。二十年尋覓不得的酸楚,對“家”這個字眼近乎本能的渴望與絕望,此刻盡數(shù)堵在喉頭,讓他呼吸困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那扇普通的木門,此刻在他眼中,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——門外是他孤寂的漂泊,門內(nèi)可能是他生命的來處。他抬手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,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,叩響了門扉。那“篤篤”聲,敲擊的不僅是門板,更是他自己的心門。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,穿透了門板:“兩位姑娘……在下唐突……途經(jīng)此處,有些……有些乏了,不知可否討杯清茶,稍作歇息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門內(nèi)啜泣聲戛然而止,短暫的死寂后,響起一聲受驚的尖叫:“?。≌l???嚇?biāo)廊肆耍 本o接著,窗戶“吱呀”一聲被猛地推開,兩張猶帶淚痕、驚魂未定的面孔探了出來。正是廚房里有過一面之緣的姐妹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你你你……阿姐,是賀小姐帶來的那位公子!”墨蓮看清來人,猛回頭差點(diǎn)撞到身后的姐姐,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,眼神里滿是驚疑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知道!” 沉穩(wěn)些的阿姐——此刻白拾玉已知她便是游大巧(墨蘭)——應(yīng)了一聲,臉上淚痕未干,眼神卻已迅速恢復(fù)了慣常的疏離與審視。她走過來開了門,卻并未讓開的意思,身形擋在門口,像一道無形的屏障:“想必公子是迷路了?怎么沒人跟著?這后園深處,可不是待客之地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有的,”白拾玉強(qiáng)作鎮(zhèn)定,努力讓自己的目光顯得不那么具有穿透性,“某讓他去前廳取些東西了。不想貴府園子幽深雅致,一時貪看景致,竟失了方向?!彼慕忉層行┥n白,目光卻不受控制地在姐妹倆的眉眼、鼻梁、唇形間逡巡,試圖捕捉那血脈相連的蛛絲馬跡。一種難以言喻的、源自靈魂深處的熟悉感隱隱浮動,如同水底的暗流,更添心中悸動?!白叩镁昧?,確實(shí)有些渴乏,不知姑娘可否賜一盅清茶,容白某歇息片刻?”他再次懇求,聲音里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切,并非全然偽裝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墨蘭(游大巧)審視著眼前這俊逸非凡、氣質(zhì)卓然的公子。他此刻臉色有些蒼白,眼神深處翻涌著她看不懂的復(fù)雜情緒,但并無惡意。她又念及方才在廳中,他望向婉兒時那毫不掩飾的關(guān)切與溫柔眼神,心中那點(diǎn)因他唐突闖入而生的不悅便淡去了幾分。或許,真是個迷路的貴客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公子若不嫌棄我等身份低微,請進(jìn)吧?!彼K是側(cè)身讓開,語氣依舊清冷,卻少了尖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多謝姑娘?!卑资坝裉と胛輧?nèi),一股淡淡的、帶著陳舊氣息的紫檀香縈繞鼻端。目光掃過陳設(shè):屋內(nèi)布置簡潔卻處處透著用心,素雅的青瓷花瓶插著幾支將謝未謝的秋菊,檀香木架子床掛著半舊的淡紫紗帳,窗明幾凈。然而,最引他注目的,是屏風(fēng)后隱隱露出的一張琴頭——通體漆黑如墨,琴身紋路古拙深沉,邊緣處甚至有些磨損的痕跡,散發(fā)著一種與房間其他精致陳設(shè)格格不入的陳舊氣息。這突兀的存在,像一道凝固的時光裂痕,無聲地訴說著主人刻意隱藏的、不愿示人的過往塵埃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窗外,是精心堆疊的假山池沼,殘荷敗葉漂浮在水面,更襯得此處幽深靜謐,遠(yuǎn)離前院的喧囂。這里似乎不像普通廚娘該有的居所!她們身上那份即使悲傷也難掩的堅(jiān)韌氣度,姐姐墨蘭那份超越身份的沉穩(wěn)與疏離……這一切,都印證了他心中那個如野草般瘋長的猜測:這對姐妹,身份絕不簡單!她們尋找的“小弟”,與自己那撲朔迷離的身世,重疊的可能性越來越大,如同兩塊磁石,在他心中劇烈地相互吸引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墨蓮已默默捧上溫?zé)岬那宀韬蛶讟雍唵蔚牟椟c(diǎn),侍立一旁,眼神依舊好奇地偷偷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。墨蘭則依舊立在靠近門口的位置,保持著一種隨時可以送客的疏離姿態(tài):“粗茶淡食,公子請慢用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白拾玉哪有心思品茶?那杯清茶在他手中微微晃動,映出他眼底翻騰的巨浪。他深吸一口氣,仿佛要耗盡全身的力氣,才能鼓起勇氣去觸碰那個可能改變他一生,也可能將他推入更深絕望的禁忌話題。他放下茶杯,目光緊緊鎖住墨蘭那雙帶著警惕的深邃眼眸,聲音低沉而艱澀:“兩位姑娘也請坐……白某……有些話,不知當(dāng)不當(dāng)問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公子請問?!蹦m語氣平穩(wěn)無波,身形卻未動,像一尊守護(hù)著秘密的石像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方才……在下無意中行至院外,聽得只言片語,”白拾玉艱難地開口,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里硬生生摳出來,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,幾乎要破腔而出,“二位……是在尋找令弟嗎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!墨蘭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,身體瞬間繃緊,周身散發(fā)出強(qiáng)烈的戒備氣息!墨蓮更是驚得“啊”了一聲,猛地捂住了嘴,眼睛瞪得溜圓,難以置信地看著白拾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不瞞二位,”白拾玉立刻補(bǔ)充,試圖用“摯友”的身份作為緩沖,減弱她們瞬間升起的防備。他穩(wěn)住幾乎失控的呼吸,將那段深埋心底、從未向任何人完整訴說的秘密,如同捧出滾燙的烙鐵般傾瀉而出:“白某有位……情同手足的摯友,身世飄零,亦在苦苦尋親。他所訴身世,竟與二位方才所言……有幾分……驚人的巧合?!彼桃饧又亓恕绑@人巧合”幾個字,目光灼灼地觀察著姐妹倆的反應(yīng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他言道,尚在襁褓之中,便被棄于一處偏僻尼庵之外,寒風(fēng)刺骨,啼哭奄奄。幸得庵中一位慈悲師太垂憐收容,賜名‘拾玉’,取‘拾于玉庵’之意,撫育至五歲。后因庵中清苦,師太恐耽誤他前程,又見他筋骨清奇,便修書一封,托付路過的游方僧人,將他送往五臺山,拜在圓慧大師座下習(xí)武……至今……已近弱冠之年……” 他語速緩慢,字字清晰,每說一句,都在姐妹倆臉上搜尋著震動。當(dāng)“五歲”、“五臺山”、“圓慧大師”這幾個詞從他口中吐出時,墨蘭的身體明顯晃了一下,而墨蓮——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五歲……五臺山……圓慧大師!”墨蓮失聲驚呼,眼中瞬間蓄滿了滾燙的淚水,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,“年紀(jì)……年紀(jì)是對的!天哪!阿姐!阿姐你聽到了嗎?!”她激動地抓住墨蘭的手臂,用力搖晃著,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她猛地轉(zhuǎn)向白拾玉,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,聲音因極度的期盼而顫抖變調(diào):“不知……不知公子那位朋友……身上……身上可有……可有特殊的印記?任何……能證明身份的印記?求您……求您快說!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白拾玉感到一股滾燙的熱流直沖頭頂,耳邊嗡嗡作響。真相如同咆哮的巨獸,在他胸腔內(nèi)橫沖直撞,幾乎要沖破理智的牢籠脫口而出!他強(qiáng)壓住那幾乎焚毀一切的沖動,聲音因極致的克制而微微發(fā)顫,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試探:“他……確有一枚胎記……只是……不知姑娘所言印記是何形狀,生于何處?白某……或可代為細(xì)詢印證。”他必須確認(rèn),必須萬無一失!那胎記的位置,是他最后的,也是最隱秘的防線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墨蘭猛地甩開墨蓮的手,上前一步!這一步,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。她死死盯著白拾玉的眼睛,那目光銳利如刀,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,直抵靈魂深處,看清他話語背后隱藏的全部真相。她臉上飛起一片極其難堪的紅暈,貝齒緊咬著下唇,幾乎要咬出血來。在巨大的希望和殘酷的現(xiàn)實(shí)壓迫下,她拋開了所有的矜持與羞恥,極其艱難卻又無比清晰、無比堅(jiān)定地指向自己身體一個極其私密的位置——臀側(cè)下方靠近腿根之處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此處……是一枚……黑色的蝴蝶!形狀……形如欲飛的蝴蝶!顏色……是墨一般的黑!” 這個動作,這個位置,這個描述!是她與失散小弟之間最隱秘、最痛苦,也是唯一能穿透二十年歲月塵埃、確認(rèn)彼此血脈的信物!是她無數(shù)次在夢中描摹,無數(shù)次向人打聽卻又難以啟齒的終極憑證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這里?!” 白拾玉霍然起身!動作之大帶倒了身側(cè)的圓凳,發(fā)出刺耳的碰撞聲!巨大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襲來,眼前陣陣發(fā)黑,他不得不扶住桌沿才勉強(qiáng)站穩(wěn)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破碎得如同秋風(fēng)中飄零的落葉:“真的是……這里?!黑色的……蝴蝶?!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是!我確定!墨蓮也親眼見過!父親親手抱給我們看過的!絕不會錯!”墨蘭斬釘截鐵,眼中淚光與堅(jiān)毅交織,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公子!求你!告訴我們他在哪里!帶我們?nèi)ヒ娝∧呐轮挥腥f分之一的可能!” 墨蓮已忍不住沖上前,緊緊抓住白拾玉的手臂,仿佛抓住的是失散多年的親弟弟,泣不成聲,語無倫次地哀求:“只要有一線希望……求公子成全!我們找了十幾年了……十幾年啊……爹娘死不瞑目……求您了……” 這絕望中迸發(fā)出的、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凄厲祈求,像一柄千鈞重錘,狠狠敲在白拾玉早已不堪重負(fù)的心上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堤壩徹底崩潰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他……他有一枚胎記……”白拾玉看著眼前姐妹倆眼中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、混合著絕望與狂喜的火焰,再也無法偽裝下去。巨大的情感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勢沖垮了所有理智的堤防,滾燙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,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,瞬間模糊了視線。他哽咽著,指向桌上那套簡陋的文房四寶,聲音破碎卻帶著孤注一擲的坦誠:“形狀……我見過……我可以畫出來!我……我畫給你們看!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墨蓮聞言,如蒙圣音!帶著淚痕的臉上瞬間迸發(fā)出一種近乎神圣的明亮光彩,仿佛二十年的陰霾被一道天光劈開。她一溜煙跑去取來紙筆硯臺,動作快得像一陣風(fēng)。墨蘭則依舊死死盯著白拾玉,屏住了呼吸,胸口劇烈起伏,仿佛下一秒那顆心就要跳出喉嚨。墨蓮飛快地研墨,墨塊與硯臺摩擦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響,如同命運(yùn)倒計(jì)時的沙漏。墨蘭深吸一口氣,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,將一支飽蘸濃墨的毛筆,顫抖著遞到白拾玉手中。這一刻,所有的冰冷防備、所有的疏離審視都化作了眼中深不見底的、混合著極致恐懼與極致狂喜的期待??諝饽塘耍皇O氯舜种囟鴫阂值暮粑?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白拾玉接過那支沉重的筆。他的手抖得厲害,如同秋風(fēng)中的枯葉,濃黑的墨汁不受控制地滴落在雪白的宣紙上,迅速暈染開一小片深色的絕望。他閉上眼,深深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仿佛要將這間陋室中所有的空氣都吸入肺腑,強(qiáng)行壓下那幾乎要將他撕裂的激動與恐懼。再次睜眼時,那雙總是或深邃或溫柔的眼眸里,只剩下一種近乎悲壯的、對命運(yùn)的坦誠——對自己身世之謎的終極坦誠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 style="text-align:right;">攝影:彭敏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 他一筆一畫,極其緩慢、極其清晰地在紙上勾勒。筆尖劃過紙面,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沙沙聲,如同靈魂的嘆息。他!他畫著一枚線條流暢、翅翼舒展、栩栩如生、振翅欲飛的——黑色蝴蝶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最后一筆落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啊——!” 撕心裂肺的驚呼,帶著靈魂被擊穿的震撼,同時從墨蘭和墨蓮口中迸發(fā)而出!那紙上的黑色蝴蝶,宛如被賦予了生命,帶著宿命般的力量,狠狠撞入她們的瞳孔!墨蘭手中的茶杯再也無法握住,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脆響,重重摔落在地,雪白的瓷片和褐色的茶湯四濺開來,如同碎裂的過往。姐妹倆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,又像是被巨大的、遲來了二十年的幸福瞬間擊中,猛地?fù)湎驅(qū)Ψ?,緊緊擁抱在一起!身體劇烈地顫抖著,如同暴風(fēng)雨中飄搖的孤舟。壓抑了十幾年的悲慟、絕望、日復(fù)一日的思念、此刻失而復(fù)得的狂喜……所有積攢的情緒如同潰堤的滔天洪水,再也無法遏制,化作撕心裂肺、驚天動地的號啕大哭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小弟……是小弟!就是這個!就是這個蝴蝶!爹??!娘啊!你們看見了嗎?小弟找到了!爹娘在天有靈?。 蹦徔藓爸?,聲音嘶啞變形,語無倫次,雙手死死抓住墨蘭的背脊,指甲幾乎要嵌入皮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墨蘭沒有喊叫,只是將頭深深埋在妹妹的頸窩,肩膀劇烈地聳動,發(fā)出沉悶如野獸般的嗚咽。那哭聲里,是長姐如母的沉重責(zé)任,是無數(shù)次希望破滅后的心死,是此刻絕處逢生的巨大沖擊,是卸下千斤重?fù)?dān)后的虛脫與狂喜。淚水洶涌,瞬間浸濕了彼此的衣襟。哭聲在小小的房間內(nèi)回蕩、碰撞,飽含著血與淚的重量,仿佛要將這二十年的分離之苦盡數(shù)哭盡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白拾玉淚流滿面,熱淚滾燙地滑過臉頰。他看著眼前相擁痛哭、肝腸寸斷的親人,那血脈深處沉寂了二十年、幾乎被遺忘的共鳴終于轟然作響!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震顫席卷全身。他再也支撐不住,踉蹌著上前一步,雙膝一軟,如同被斬?cái)喔木迾?,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抱頭痛哭的姐妹倆面前!積攢了半生的孤苦、無人訴說的委屈、對親情深入骨髓的無盡渴望,在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出口,化作一聲沖破喉嚨的、嘶啞到變調(diào)的吶喊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阿姐!墨蓮姐姐!我……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小弟?。∥沂悄?!我是你們的墨竹?。。?!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時間,仿佛在這一聲吶喊中徹底凝固了。墨蘭和墨蓮那撕心裂肺的哭聲戛然而止,如同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。她們猛地分開,身體僵硬,眼睛瞪得滾圓,瞳孔里倒映著跪在眼前、淚流滿面、神情激動到近乎扭曲的男子。空氣死寂,仿佛連灰塵都停止了飄動。只有地上破碎的瓷片中殘留的茶湯,在地板上無聲地、緩慢地蔓延、流淌,勾勒出一幅詭異而冰冷的圖案,映照著三人凝固的身影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寂靜之后,是比之前更洶涌、更猛烈的情感海嘯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阿弟!真是我的阿弟!”墨蘭率先從那極致的震驚中掙脫出來,發(fā)出一聲泣血般的呼喊,那聲音里飽含著失而復(fù)得的狂喜、難以置信的確認(rèn)以及長姐刻入骨髓的疼惜!她猛地?fù)溥^去,不再是之前姐妹間的相擁,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毀滅性的力量,將跪在地上的白拾玉(墨竹)死死摟在懷里!雙臂如同堅(jiān)韌的藤蔓,仿佛要將這失而復(fù)得的骨肉,這流淌著相同血脈的親弟弟,揉進(jìn)自己的生命里,融入自己的骨血中!墨蓮也緊跟著撲了上來,從另一側(cè)緊緊抱住白拾玉(墨竹)。三個人,兩個姐姐,一個弟弟,在冰冷的地板上,在破碎的瓷片和茶漬旁,緊緊相擁,哭成一團(tuán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十幾年的骨肉分離!十幾年的顛沛流離!十幾年的風(fēng)餐露宿!十幾年的絕望尋找!十幾年的午夜夢回,淚濕枕巾!所有的辛酸苦楚,所有的委屈不甘,所有的思念成疾,在這一刻,在這小小的“荷風(fēng)院”陋室之中,得到了最痛徹心扉也最酣暢淋漓的宣泄??蘼?、呼喚聲、語無倫次的傾訴聲交織在一起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小弟……我的小弟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阿姐……我在這里……我在這里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墨竹……姐姐終于找到你了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爹娘……爹娘……我們找到弟弟了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這些年……你在哪里……過得好不好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阿姐……我好想你們……好想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聲音嘶啞,語句破碎,卻飽含著最純粹、最濃烈的情感。小小的房間被這巨大的悲歡徹底淹沒,連窗邊那張沉寂的漆黑古琴,在透過窗欞的淚眼朦朧中,仿佛也幽幽地泛起了光澤,無聲地共鳴著這跨越時空的團(tuán)聚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不知過了多久,仿佛一個世紀(jì)般漫長,那洶涌的淚潮才漸漸平息。三人依舊緊緊相擁,不愿分開一絲一毫。臉上淚痕交錯,縱橫遍布,眼睛紅腫得像桃子,身體因?yàn)殚L時間的哭泣而微微顫抖,帶著一種劫后重逢的、近乎虛脫的滿足與深深的、失而復(fù)得的依戀。她們緊緊握著彼此的手,十指相扣,仿佛生怕這只是一場易碎的幻夢,稍一松手,眼前的人就會如泡影般消散。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白拾玉(墨竹)看著兩位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、眼角已爬上細(xì)紋的姐姐,心中痛惜萬分,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。他正要開口,訴說這二十年來的孤寂、五臺山的清苦、江湖的漂泊,以及對親人刻骨的思念…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這么巧,原來……你們是姐弟啊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一個清泠如玉石相擊、卻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驚訝的女聲,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,輕輕打破了室內(nèi)劫后余生的濃稠溫情。三人如同受驚的鳥雀,齊齊轉(zhuǎn)頭望向聲音來源——窗外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只見婉兒不知何時已悄然立于雕花窗欞之外。初秋的風(fēng)帶著涼意,拂動著她身上那件藕荷色的輕紗羅衫,衣袂飄飄,恍若云中仙子。她如瀑的長發(fā)被一根銀色絲帶松松挽住,幾縷發(fā)絲調(diào)皮地垂落鬢邊,更添幾分柔美。周身似有淡淡的煙霞輕籠,襯得她肌膚勝雪。她淡淡的蛾眉微揚(yáng),紅唇輕抿,那雙剪水秋瞳中,清晰地倒映著屋內(nèi)三人相擁的淚痕與激動。那眼神復(fù)雜難辨,有驚訝,有恍然,有真誠的祝福,但最深處,卻掠過一絲極其細(xì)微、難以捕捉的憂慮,如同平靜湖面下悄然游過的暗影。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婉兒!”白拾玉眼中瞬間迸發(fā)出璀璨奪目的光芒,那光芒中既有尋得血脈至親的巨大喜悅,亦有見到摯愛之人的無限柔情。巨大的幸福感幾乎要將他淹沒,他急切地向她伸出手,聲音里充滿了想要分享的激動:“快進(jìn)來!婉兒!我找到姐姐了!我真的有親人!我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!我有阿姐了!” 他像個急于向最親近的人展示珍寶的孩子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好呀,親人相逢,骨肉團(tuán)聚,是天大的喜事,婉兒真心為白哥哥高興?!蓖駜捍浇菑澠鹨粋€溫柔而真摯的弧度,眼底的憂慮被深深掩藏,只余下盈盈笑意。她輕盈地提起裙裾,跨過門檻走了進(jìn)來,目光在墨蘭墨蓮那猶帶淚痕卻難掩激動的臉上停留片刻,帶著真誠的祝福:“恭喜兩位姐姐,守得云開見月明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墨蓮對婉兒本就有好感,此刻見她又是弟弟心儀之人,更是歡喜不已,連忙用袖子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痕,聲音還帶著哭腔卻已滿是熱情:“小姐別見笑,墨蓮……墨蓮給您奉茶!” 說著便要去倒茶,動作間帶著手足無措的歡喜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不必勞煩墨蓮姐姐?!蓖駜郝勓?,溫言制止,目光如同柔和的月光,在白拾玉(墨竹)和兩位姐姐之間流轉(zhuǎn),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探詢,“墨蓮姑娘排行第二,是二姐。那這位姐姐……”她看向氣質(zhì)更為沉穩(wěn)的墨蘭,“該如何稱呼?還有白哥哥……”她頓了頓,眼波流轉(zhuǎn),落在白拾玉臉上,唇邊笑意加深,帶著一絲俏皮,“哦不,現(xiàn)在該叫墨竹哥哥了?” 她巧妙地提問,既化解了初次相見的尷尬,也自然而然地拉近了距離,更點(diǎn)出了白拾玉身份的根本轉(zhuǎn)變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是大姐墨蘭(游大巧),她是二妹墨蓮(游小婉),小弟墨竹(游玉笙)?!蹦m(游大巧)看著眼前這清麗絕倫、氣質(zhì)高華的婉兒,又看看弟弟眼中那毫不掩飾的、幾乎要溢出來的濃烈情意,心中那份因廚房呵斥而生的芥蒂,在這巨大的喜悅沖擊下悄然消散。她語氣雖仍有些清冷,卻已沒了之前的尖銳,反而多了一份審視未來弟媳的意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果然是一家人,眉眼間都有幾分相似呢,尤其是這雙眼睛?!蓖駜赫嫘馁潎@,目光在三人臉上逡巡,仿佛在尋找著血脈相連的印記。隨即,她看向白拾玉(墨竹),聲音輕柔得像羽毛拂過心尖,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:“白……墨竹哥哥,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?讓你在這里,在賀府,在此時此刻,與失散二十年的姐姐們重逢?!?她心中的憂慮卻如藤蔓般悄然滋長:他找到了血脈至親,有了真正的歸宿,有了可以依靠的家人,那份與她一同回到陌生未來的承諾,在如此安穩(wěn)的親緣羈絆面前,是否會顯得過于虛無縹緲?那份承諾的重量,是否會因親情的溫暖而減輕?他……還會堅(jiān)持嗎?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一定是天意!是娘親在冥冥中指引!”白拾玉(墨竹)沉浸在巨大的、前所未有的幸福漩渦中,只覺得人生從未如此圓滿,過往所有的孤苦都得到了加倍的補(bǔ)償。他激動地一步上前,緊緊握住婉兒微涼的柔荑,眼中閃爍著對未來最熾熱、最純粹的憧憬光芒,那光芒幾乎要將人灼傷:“婉兒!你看,上天待我不??!讓我尋回了姐姐!我們……我們再也不用分開了!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緊握著她的手,仿佛要傳遞無窮的力量和希望,聲音充滿了誘惑,描繪著一幅足以令任何疲憊心靈無限向往的桃源畫卷:“不如……不如你現(xiàn)在就跟我們走吧!我們帶上姐姐,離開這京城,離開這是是非非!找一個山明水秀、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!那里只有青山綠水,鳥語花香,沒有爾虞我詐,沒有門戶之見,沒有這些凡塵俗世的傾軋煩惱!我們一家人,安穩(wěn)度日,再也不分離!好不好?婉兒!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的聲音充滿了感染力,每一個字都敲在婉兒的心上。那畫卷如此美好,寧靜、溫暖、遠(yuǎn)離紛爭,是她內(nèi)心深處也曾渴望過的港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然而,這美好的提議聽在婉兒耳中,卻讓她心頭警鈴大作!纖手在白拾玉(墨竹)滾燙的掌心微微一顫。李鴻鳴生死未卜,昏迷在床!李府暗流洶涌,廚房那來歷不明的詭異粉末尚未查明!玲瓏袖中那可疑的碎片疑云重重!而自己與李延年那紙婚約,更是懸在頭頂、隨時可能斬落、牽連無數(shù)人的利劍!她怎能在此刻一走了之? </p> <p class="ql-block" style="text-align:right;">攝影:彭敏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 這絕非快意恩仇,而是徹頭徹尾的棄信棄義!是將賀家置于背信棄義、悔婚毀約的難堪境地!是將本就風(fēng)雨飄搖的李家推入更加絕望的深淵!更可能為剛剛團(tuán)聚、毫無根基的墨竹兄妹招來無法預(yù)料的滅頂之災(zāi)!李家的怒火,賀家的顏面,京城的流言蜚語……哪一樣都不是他們能承受的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這……”婉兒艱難地、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地抽回自己的手,仿佛那手有千斤重。她避開白拾玉(墨竹)那灼熱得幾乎要將她融化的目光,強(qiáng)忍著心中翻江倒海的酸楚與濃烈的不舍,聲音艱澀卻異常清晰:“我……我是要走……但絕非此刻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她抬起頭,目光掃過墨蘭墨蓮,最終落回白拾玉(墨竹)臉上,眼神里充滿了無奈與決絕:“眼前李府危機(jī)四伏,李伯伯傷勢危重未穩(wěn),許多事……懸而未決,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。我若就此一走了之,與私奔何異?置賀家于何地?置李府于何地?又置……置李公子于何地?” 她深吸一口氣,仿佛要汲取力量,望向墨蘭墨蓮,懇切地提出折中之策:“不如這樣,我請李延年幫忙,他門路廣,為你們姐弟在京城尋一處安穩(wěn)妥當(dāng)、不引人注目的宅院先行安頓下來?彼此也好有個照應(yīng)。待此間事了,李伯伯轉(zhuǎn)危為安,諸事塵埃落定,我再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她的話未說完,一個冰冷徹骨、如同來自九幽地獄深處、飽含著無盡痛苦與暴怒的聲音,猛地撕裂了室內(nèi)劫后重逢的溫情與對未來小心翼翼的規(guī)劃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婉兒——原來你所謂‘了結(jié)’之事,便是計(jì)劃著與他——‘私奔’嗎???!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李延年不知何時已幽靈般立于門外!他猛地推門而入,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門口大半的光線,室內(nèi)瞬間一暗??∶罒o儔的臉龐因巨大的痛苦和無法抑制的暴怒而徹底扭曲,那雙曾盛滿星辰與深情的眼眸,此刻死死鎖在婉兒身上,里面翻涌著被徹底背叛的絕望、被無情碾碎的傷痛,以及足以焚毀一切的狂怒!那濃烈的負(fù)面情緒幾乎化為實(shí)質(zhì)的冰刃,切割著室內(nèi)的空氣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親耳聽見了!“找個世外桃源隱居”、“離開”、“私奔”……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劇毒的匕首,狠狠扎進(jìn)他早已因風(fēng)雪亭裂痕而千瘡百孔的心!那裂痕尚未彌合,此刻又添上這致命的一擊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屋內(nèi)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,空氣凝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,令人窒息。方才親人相認(rèn)的喜淚仿佛瞬間凍結(jié)成冰。墨蘭墨蓮震驚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風(fēng)暴,下意識地后退一步,臉上血色褪盡。白拾玉(墨竹)幾乎是條件反射般,一個箭步上前,將臉色煞白的婉兒護(hù)在自己身后,挺拔的身軀如同一道屏障,眼中迸發(fā)出毫不退讓、凜然如刀的銳利光芒,直直迎向門口那散發(fā)著恐怖氣息的男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婉兒臉色煞白如紙,心臟如同被一雙冰冷的手狠狠攥住。她迎向李延年那痛徹心扉、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的目光,心頭巨震,知道一場醞釀已久、注定無法回避的狂風(fēng)暴雨,終于在這一刻,以最猛烈、最殘酷的方式,降臨了!命運(yùn)的巨輪,在親人淚水的潤滑下,轟然撞向了最尖銳的礁石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 style="text-align:right;">攝影:彭敏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