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 后窗的風一涼,銀杏就黃了。三十多年的樹影漫過窗臺,枝椏間掛滿的金黃,是岳父岳母當年親手栽下的時光。樹皮上深淺交錯的紋路,刻著他們走過的風雨,從前總覺得是尋常景致,直到那年深秋,才讀懂這滿樹金黃里藏著的牽掛。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岳母病倒后,曾最后一次來到這里,扶著窗框望向那棵樹,拖著虛弱的身子走到樹下,枯萎的手掌輕輕貼著粗糙的樹干,像撫摸著久別重逢的親人。陽光透過葉隙落在她蒼白的臉上,她望著濃密的枝蔓、枝頭沉甸甸的果實,低語呢喃:“銀杏樹長得真好,每片葉都好看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風卷著黃葉落在她肩頭,那聲音輕得像嘆息,卻藏著對生命的敬畏,對這人間秋景的不舍。沒過多久,她便帶著這份眷念,化作了樹間一縷清風。 去年深秋,岳父也追著她的腳步去了。從此,這棵銀杏樹便成了后窗最沉重的念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它不再是單純的樹木,而是兩位老人的化身——春日抽芽時,是他們溫和的目光;夏日濃蔭時,是他們搖著蒲扇的身影;秋日葉黃時,是他們未曾說盡的叮嚀。滿地鋪陳的金黃,是追憶,是期盼,也是他們一生奉獻的模樣,竟悄悄成了鄰里間的網(wǎng)紅打卡點,只是打卡的人不知道,這樹影里藏著怎樣的思念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藍色的車還停在樹下,像一滴滲在金黃里的魂。那年岳母坐在后排,跟著車載音樂一路歡歌,從不沾藝術(shù)的岳父竟聽得癡醉,下車時腳步都帶著踉蹌的輕快。如今車還在,歌聲卻散了,只有風穿過枝葉時,帶著隱約的回響,像是他們未曾走遠的笑聲。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又一陣秋風吹過,銀杏葉簌簌落下,鋪在車頂上、地面上,也落在我的心上。后窗的銀杏還在年年金黃,枝繁葉茂,碩果累累,就像岳母當年說的那樣。它站在那里,替兩位老人守著這方小院,守著歲歲秋光,也守著我心底最溫暖的思念。風搖葉動,每一片金黃都在低語:親人從未遠去,思念永遠滾燙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