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清晨的陽光斜斜地灑在喀納斯景區(qū)的山口,我背著相機走出木屋,呼吸間是清冽的秋意。九月中旬的喀納斯,已經(jīng)披上了秋的衣裳,遠處雪峰在晨光中泛著銀白,山腳下的森林則像被調(diào)色盤打翻過一般,綠中透黃,黃里帶橙。我沿著主路慢慢走,腳步不急,仿佛怕驚擾了這片天地間正悄然流動的寧靜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走到岔路口時,我停下了腳步。一塊巨大的巖石靜立在路旁,灰黑色的巖體上,“喀納斯大街”四個紅字格外醒目,像是從山魂里鑿出來的名字。我伸手輕輕撫過那粗糙的表面,指尖傳來石紋的涼意。這四個字不張揚,卻有種沉甸甸的分量,仿佛在提醒每一個路過的人:你已踏入一片有故事的土地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路口的木制指示牌指向兩個方向,一個指向“喀納斯河漂流”,另一個指向“喀納斯湖碼頭”。我盯著那塊指向湖邊的牌子看了許久,最終還是決定先去碼頭。河水在遠處閃著碎光,像是有人撒了一把銀箔進去,而湖面則還藏在山的背面,像一位未曾謀面的老友,只等我一步步走近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路過“喀納斯美食廣場”時,木屋檐下飄出一陣烤馕的香氣,混合著松木燃燒的煙味,勾得人腹中微動。那棟三層木屋靜靜立在坡上,瓦頂灰撲撲的,招牌上的字跡有些褪色,卻透著一種被時光打磨過的親切。我記起昨晚在屋內(nèi)吃的手抓飯,老板是位哈薩克大叔,話不多,但端上來的每一道菜都熱氣騰騰,像是把整個草原的暖意都端到了桌上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沿著湖邊小徑往上走,山坡上的林子正處在最美的時節(jié)。綠葉還未落盡,黃葉已層層疊疊地鋪開,陽光穿過樹隙,在草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湖水就在幾步之外,藍得像是融化的冰川,輕輕拍著岸邊的碎石。我坐在一塊平石上,掏出隨身帶的筆記本,卻一個字也寫不出——有些美,本就不該被文字打擾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午后,我拐進一間靠山的木屋,屋內(nèi)傳來竹笛聲,清越悠遠,像從很遠的山谷里飄來。一位老人坐在角落,藍布長衫上繡著暗紋,手指在笛孔間輕巧滑動。我沒敢靠近,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。墻邊掛著冬不拉和繡花氈毯,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響。那一曲未知名的小調(diào),比任何導(dǎo)游詞都更真實地訴說著這片土地的呼吸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下山途中,我經(jīng)過一處崗哨,三名士兵站在木屋前,迷彩服在秋林中顯得格外肅然。他們沒說話,只是微微點頭示意,我便也輕輕點頭回應(yīng)。他們的目光望向湖面,像在守望著某種比風(fēng)景更深遠的東西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這片寧靜并非理所當(dāng)然,而是有人在你看不見的地方,默默站成一道屏障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傍晚時分,我終于來到湖邊。湖水如鏡,倒映著雪山與流云,仿佛天地在此處悄然對折。幾只水鳥掠過湖面,劃出細長的波紋,又很快被平靜吞沒。我坐在碼頭邊,看最后一班游船緩緩駛離,紅色的甲板在夕照中像一塊燃燒的木炭。湖風(fēng)拂面,帶著一絲涼意,也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滿足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回程的路上,我繞道登上一座小山丘。那里立著一座舊瞭望塔,木梯有些松動,我小心地爬上去。從高處望去,整片湖區(qū)盡收眼底——金黃的林海,碧藍的湖水,遠處雪峰在云層中若隱若現(xiàn)。一只鷹在頭頂盤旋,無聲無息。我忽然覺得,自己像是一粒微塵,卻有幸落在這幅畫的中央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天色漸暗時,我看見“巡001號”船靠在碼頭,船身潔白,紅黑條紋醒目,救生圈掛在尾端,像一只沉默的守夜人。湖面已徹底安靜,只有船身隨水波輕輕晃動,發(fā)出細微的“咯吱”聲。巡邏員從艙內(nèi)走出來,朝我笑了笑,那笑容像是這片湖給我的最后一句晚安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沒能坐上那班游船,但看著它在湖心劃出的那道白痕,已足夠讓我心滿意足。船上的人們站在甲板上,舉著手機拍照,而我更慶幸自己選擇了用眼睛和腳步去丈量這片山水。有些風(fēng)景,只有當(dāng)你放下鏡頭,才真正看得見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回住處的路上,山坡靜謐,林間偶有落葉飄下,像秋天輕輕打了個哈欠。湖水在低處靜靜延伸,與山影融為一體。我走得很慢,不為趕路,只為把這一天的光影、聲音、氣息,都一點一點收進心里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夜幕降臨時,我坐在窗前,窗外山影如墨,湖面浮著一層薄霧,遠處雪峰在云隙間偶爾閃出一點銀光。我泡了杯茶,水汽氤氳,模糊了玻璃。這一天沒有驚心動魄的故事,只有山、水、人、風(fēng),和一顆被自然輕輕撫慰過的心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