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穿越歲月的時(shí)光隧道，我一個(gè)人在半山腰遇見狼的情景，今天想來，仍讓我不寒而栗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那年我十六歲，加入預(yù)備役部隊(duì)，奉命調(diào)派到谷城冷集，修建煤炭山公路。立冬過后，山霧朦朧。趁工地休假三天，我迫不及待的想到百里之外，父親工作的地方去看父親。那天早上，我從煤炭山住地，沿著崎嶇不平的山道，按照山民的指引，我走近道翻山越嶺，朝著山外的谷城縣石花鎮(zhèn)公路走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條山道，除了崎嶇不平的懸崖峭壁，還有就是幾十里不見人煙。起初走了約莫二三十里路，還能偶爾看到山間里有縷縷炊煙，聽得見雞鳴狗叫的聲音。人煙稀少時(shí)，不免生出幾分膽怯，路上連個(gè)人影都沒碰到過。于是，我在路邊撿起一根二米長的樹棒，一為防身，二為壯膽。也不知從哪來的膽量，我竟然無所畏懼，象初生牛犢不怕虎，獨(dú)自一人在荒無人煙的大山里，快步如飛地行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無心思戀途中的青山溪流，白霧幽情，眼前的山路，足以使我深感恐懼，這哪里是路啊，分明是獵人踩出的一條道，穿越了幾十里的無人區(qū)，如壁的山崖，猶如刀削一般陡峭，迷蒙的霧霾帶著幾分神秘，原始的樹木鋪天蓋地，有一種參天大樹高不可攀，竟然沒長樹皮，林中陰森恐怖，不時(shí)有蒼鷹掠過天穹，松鼠驚慌失措的跳來跳去，帶著幾分恐懼，呈現(xiàn)出一片驚魂未定的情景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走進(jìn)一個(gè)山坳時(shí)，一股瀑布兇神惡煞般跳下懸崖，筆直地落入深深的山谷撞得粉碎，然后變成了千萬條細(xì)細(xì)的白色水流。我越過溪流，剛蹬上半山腰，耳際傳來狼的嗥叫，恐怖的叫聲在山間回響，瞬間讓人毛骨悚然。我抬頭看了一轉(zhuǎn)，不見狼的身影，卻在路邊山道上發(fā)現(xiàn)一坨屎。我撥開來看，屎面光滑，呈霧白色，屎里有碎骨，顯然這是一坨狼的糞便。我警惕地環(huán)顧四周，捏緊手中木棒，準(zhǔn)備著有狼撲上來就給它迎頭一擊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就在我起身趕路的一剎那，我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身后山腰上，真的從樹林里竄出一只大灰狼。它邊走邊停，悄悄的跟在我身后約三四百米的斜坡上，想必已跟著我多時(shí)。瞬間，我驚出一身冷汗，對著狼大吼一聲：“狼巴子，你給我站??！”那畜牲果真站在山腰上，一聲不吭的豎著耳朵，呲牙咧嘴，還拖著長尾巴，兩眼放著兇光與我對峙。因?yàn)楦糁粭l溪溝，它在山腰里，我在山道上，與狼對視片刻，準(zhǔn)備拚個(gè)你死我活。我揚(yáng)起木棒，吼它離開，它竟然站在山腰上，一動(dòng)不動(dòng)，我頓時(shí)感覺有點(diǎn)緊張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狼在山腰上站著，一時(shí)半會(huì)兒，也不敢向我撲過來，這個(gè)時(shí)候，我卻涌上一種與狼復(fù)仇的念頭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記憶中那是個(gè)月黑風(fēng)高的傍晚，母親抱著兩歲多的女兒在門前歇涼，一只狼跑到我家門口，隱藏在一棵香椿樹下，趁我母親歇涼困覺時(shí)，把熟睡的姐姐，從母親身邊咬著肋骨叼走了。母親跌跌撞撞地?cái)f在狼的身后，本能地抓住了女兒的一條腿，被拖走了幾米遠(yuǎn)，然后嘶聲裂肺般的嚎啕大哭，驚破了山村的寧靜，就在生與死的一剎那間，母親一邊哭喊，一邊奮不顧身地?fù)渖先Z她的女兒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母親一只手拽著女兒的腿，一只手狠命地伸進(jìn)狼嘴里，使盡全身力氣欲從狼口里奪下她的孩子。她扣住狼的牙齒，死命地一扳，“咔嚓”一聲，竟然扳斷了狼的一顆獠牙。狼口拔牙，這個(gè)人就是媽！斷了顆牙齒的狼，償?shù)搅艘粋€(gè)女人的厲害，松開血盆大口，放下嘴中小女孩，灰溜溜地逃之夭夭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想到母親和姐姐遭受的痛苦，我的膽子也大了，對著狼喊：“狼巴子，有種你過來，老子正想找你報(bào)仇。”與狼對峙，如果狼真的撲過來，我無法說清會(huì)是什么結(jié)果。驚慌，恐懼之后，我變得異常冷靜，母親與狼博斗的情景頓時(shí)浮現(xiàn)在腦際。母親能拔掉狼的獠牙，我也能棒碎狼的腦袋，若不是隔著一條山溝溝，我真想跑過去打死這只狼，為我姐姐報(bào)仇雪恨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隨手撿起一塊石頭，使勁地向狼頭砸去，石頭飛過山溝，落在巖石上，“咚”地一聲掉進(jìn)溪水里。我突然想起老人說的一句話，狗怕摸，狼怕說。我操起手中木棒，一邊喊一邊奮力地向山邊一棵枯樹砸去，只聽“咔嚓”一聲，樹枝被劈成兩截，狼聽見響聲，果不然夾著尾巴翻過山梁溜走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太陽漸漸的升起，迷霧漸漸的散去，我不時(shí)地手揮木棒，朝著路邊的枯枝砸去，口里也高聲吶喊：“嗨一一有人嗎？”氣吞山河的喊聲，回蕩在深山峽谷里。近午時(shí)分，我終于一個(gè)人穿過了幾十公里的無人區(qū)，走上了谷城石花公路，這里距父親工作的地方還有近一半的路程，我順著公路向前走，忍受著饑腸轆轆，感受到肚子里面在唱歌，卻一刻也不敢耽擱。渴了就在路邊捧把溪水喝，就這樣連走帶跑地從谷城縣石花鎮(zhèn)，一直走到了丹江口市浪河鎮(zhèn)，太陽落山時(shí)，我終于來到了父親身邊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事過境遷，每每想起這次半山腰里遇見狼，便身上起層雞皮疙瘩，慶幸之余，不免有幾分后怕。我想，如果這只狼真的撲上來，或是它大聲地嗥叫，呼喚狼群來撕咬我，我會(huì)不會(huì)活著出山，能不能走到父親身邊，還真有點(diǎn)不敢想象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