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文字：礦泉水原創(chuàng)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圖片：礦泉水隨拍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音樂：《故鄉(xiāng)的山故鄉(xiāng)的水》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似乎一夜之間，生活節(jié)奏全變了。退休宅家，天都大亮了居然還能睡到自然醒。真的是無官一身輕，所有緊張情緒都煙消云散。一切順理成章，不存在退休感言掩蓋下的失落和言不由衷。四十四年工齡足夠讓我內(nèi)心強大，我的人生上半場結(jié)束了。夫人先我退休多日，準(zhǔn)備去南方旅行。我跟她說先到我的出生地——通南鎮(zhèn)去看看，回味人之初的奶味再開拔，她贊同。故鄉(xiāng)是根，是魂，是底氣，無論如何我也要回去跟鄉(xiāng)親們見一面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故鄉(xiāng)距離縣城大約九十里，全稱叫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（訥河市）通南鎮(zhèn)。從呱呱落地到咿咿學(xué)語，我在通南鎮(zhèn)度過了第一個冬天。建國初期，國家一窮二白，我家一貧如洗。爹媽在通南房無一間，地?zé)o一垅，借宿在老姑奶家的土屋北炕生下了我。老姑奶住的土屋是解放前自建的，格局為南北炕加灶臺。出身貧苦的老姑奶，為人善良，是我最初的恩人，我的接生、護理、洗涮、喂養(yǎng)都是她幫忙打理的。爹是干部，整天忙于公事，一紙調(diào)令去了縣城。開春兒，媽帶著大哥和我離開通南前往縣城，途中在拉哈鎮(zhèn)小住。我們被告知：公家在縣城給爹分了一間土屋。一番折騰到了縣城，先住西南街偏廈子，又住東北街大平房，才算有了屬于自己的家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走近通南老街，民風(fēng)淳樸。想起唐代詩人賀知章那首著名的《回鄉(xiāng)偶書》（二首），如臨其境。第一首是這樣寫的：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少小離家老大回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鄉(xiāng)音難改鬢毛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兒童相見不相識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笑問客從何處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何處來？早該來。驅(qū)車輾轉(zhuǎn)，故鄉(xiāng)就在眼前。一切是那么的新鮮，一切又是那么的陌生。通南是個農(nóng)業(yè)小鎮(zhèn)，盛產(chǎn)土豆、甜菜、玉米。沒有高樓大廈，沒有霓虹閃爍。過往行人穿著樸素，相同的口音讓我立馬有了回家的歸屬感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嘗試著背誦第二首，更有畫面感：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離別家鄉(xiāng)歲月久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近來人事半消磨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唯有門前鏡湖水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春風(fēng)不改舊時波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畫面是立體的。擦肩而過的老少爺們似曾相識又記不清在哪里見過。像在夢里，像在路上，像在小說里。古詩應(yīng)景，韻味與現(xiàn)代社會場景交織，表達的恰好貼近我心境，這里是生我養(yǎng)我的故鄉(xiāng)啊！我很向往。小時候爹曾經(jīng)帶我回通南，就住在老姑奶家。老姑奶指著北炕對我說，這里就是你的屎尿窩。我還小，聽不懂，沒介意。如今想起老姑奶就十分懷念她，感激她，可惜她已經(jīng)去世多年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幾十年的光景，老姑奶說的土屋土炕早就不見了蹤影。略微眼熟的是街巷兩旁挺立的大楊樹，長得高高大大卻又顯得傻里傻氣。傻樹有傻福，就屬它活得最久了。我清楚的記得我跟爹在這里是栽過樹的，老姑奶家門口有幾棵楊樹就是爹親手栽植的。如今那些楊樹都長成了一個模樣，無法考證哪棵楊樹下面是老姑奶的家，那里重新規(guī)劃了老片區(qū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大楊樹可能是我能找到老姑奶家的唯一線索了。時過境遷，物是人非，認(rèn)識的人都走了，土屋、土墻、土炕、土圍子都扒了，連老姑奶的墳都因殯葬改革被推平了，還能去問誰呢？線索斷了。專程尋游故地，就這樣斷了心有不甘。總不能白跑一趟吧，我想去民政部門碰碰運氣，跟他們聊聊，也許還有希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個季節(jié)的通南，楊樹葉子被大風(fēng)刮得七零八落，只剩下干樹杈子在寒風(fēng)中搖搖晃晃。一對喜鵲圍著自己的窩巢飛來飛去，對我的到來保持著警惕。兩只喜鵲探頭探腦的看著我，嘰嘰喳喳叫個不停。也許是我打擾到他們了，不速之客，私闖喜鵲的領(lǐng)地，一定是鵲兒不歡迎的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走進了鎮(zhèn)民政所說明來意，一個自稱辦公室秘書的年輕人接待了我。他示意我坐下，對我并不排斥，還給我倒了一杯白開水。在我看來，尋根這種事不屬于他們這代人，他們還有故鄉(xiāng)家鄉(xiāng)的概念嗎？我心里涼了半截。我給他介紹了情況，他聽完改口稱我為大爺。這個年輕人很有素質(zhì)，一直在聽我的講述。他說解放初期的老房子已經(jīng)全部完成改造，原住民里的老人已經(jīng)不多了。他起身說要帶我去老街看看，讓我沒想到。退休之人，素不相識，隔代人的一面之交，居然陪我去走訪，他已經(jīng)不把我當(dāng)外人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通南鎮(zhèn)不大，人口不多，一條東西走向老街，干凈整潔。秘書建議我先去老街走走，那里有些不愿意離開老窩的老住戶還住在那里。我很高興，循著老姑奶說過的話去打聽，再跟居民聊聊，沒準(zhǔn)還能聊出幾個認(rèn)識的人呢！秘書帶我走進幾戶人家，主人都很客氣，也沒把我當(dāng)外人。都很熱情，又都說不認(rèn)識老姑奶。也難怪，老姑奶要是活著的話都快一百二十歲了，誰還能記得她呢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走出老街，街頭見一瓜攤兒，各種本地產(chǎn)的瓜果散放在路旁，我一眼就看見了久違的通南香瓜，那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瓜果，也叫甜瓜。這個品種只有通南有，那種脆甜至今都刺激味蕾。不管怎樣，故鄉(xiāng)香瓜都是最好的，最甜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天已經(jīng)有些涼了，瓜攤前還是聚集了不少人。走近瓜攤，買家大多是路過的外地游客或者是看熱鬧的。瓜農(nóng)排成一溜看有人下車，知道生意來了。賣瓜是小本生意，為了掙點小錢。瓜農(nóng)說，小錢也是錢。他們用跟我一樣的鄉(xiāng)音跟過往行人打招呼，套近乎，自賣自夸。家鄉(xiāng)俏皮話好聽、入耳、拿捏到位，不笑都不行。賣瓜的是一對小兩口，直呼我為老爺子。剛要和人家搭話，女主人隨手扔過一個塑料袋，讓我自己挑瓜。那神態(tài)，那笑容，不買都不行。秘書幫我挑瓜，并不討價還價。手機掃碼成交那一刻，女人手舞足蹈笑出了喜鵲聲：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大叔，不是這旮瘩銀吧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大叔，俺家的瓜賊拉甜！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大叔，口音挺像通南滴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一口一個大叔，滿臉彩霞紅。男的在一旁幫腔，鄉(xiāng)愁味道嘎嘎滴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故鄉(xiāng)的黑土地依然遼闊，不知什么時候下了一層薄薄清雪。遠處地平線，近處有炊煙，最熟悉的場景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莊稼地。街巷尋根，一無所獲，卻讓我聞到了久違的黑土氣息，領(lǐng)略了故鄉(xiāng)自然美下的風(fēng)土人情。親不親，故鄉(xiāng)人，僅憑鄉(xiāng)親們的笑臉相迎，我就不虛此行。永遠的故鄉(xiāng)，永遠的鄉(xiāng)親，尋根究底找老屋的愿望已經(jīng)沒有那么重要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故鄉(xiāng)已故，我已無所求。一生奔波，告老還鄉(xiāng)，我的思緒密集而朦朧。我想我該回縣城去爹媽的墓碑前獻花了，告訴他們我來了。可能是最后一次來墓地給爹媽祭拜了，像似告別，像似告白。直觀感受到的是，故鄉(xiāng)已是遠方。黑油油的土地，綠油油的莊稼，白茫茫的田野，黃澄澄的谷物，藍盈盈的天空清晰而又透明。故鄉(xiāng)已近，故鄉(xiāng)已遠，故鄉(xiāng)已故，故鄉(xiāng)是所有人的必經(jīng)之路，生命延續(xù)的體驗各有不同，來過就好，記住就好…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