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四川人的祖先來自何方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談到今天四川人的祖先，許多四川人會告訴你一個地名：麻城孝感鄉(xiāng)。無數(shù)四川人的家族譜牒，上面不約而同地提到一個原籍地——“湖廣麻城孝感鄉(xiāng)”。四川土著居民極少，如今絕大多數(shù)川人，其祖先均為明末清初戰(zhàn)亂后的大移民——“湖廣填四川”。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關(guān)于“湖廣填四川”的具體時間，學(xué)術(shù)界普遍認為是從元末明初至清中期約500年間這一歷史時期。而在這數(shù)百年間，又有幾個移民高潮，如元末明初和明末清初、清前期（從康熙十年（1671年）至乾隆四十一年（1776年）），這些移民后裔構(gòu)成了今天四川人的主體。<b>但四川的移民并不止于這兩次，至少可以上溯到唐宋，而且移民規(guī)模并不小，更重要的是， 這些移民的后裔甚至一直延續(xù)到了今天，巴州蘇氏義三家族就是一個例子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研究移民的學(xué)者將移民類型分為四類，即避難移民（躲避戰(zhàn)亂；自然災(zāi)害；逃避賦役 ）、軍事移民（軍籍屯田；隨軍入籍；起義將士）、政府移民（招民墾荒；仕宦入籍 ）、貿(mào)易遷移。而不同移民類型的規(guī)模不盡相同，有些類型難以估計，如貿(mào)易遷移，有些在學(xué)術(shù)界已經(jīng)做了一定統(tǒng)計，比如起義將士，據(jù)曹樹基統(tǒng)計，<b>元末明初麻城將士隨明玉珍入川，人數(shù)約20萬人，包括隨軍家屬。人口總數(shù)應(yīng)在40萬人以上</b>。這個估計目前不見異議，可見已為學(xué)界所接受。明末清初隨張獻忠入川的將士，據(jù)凌禮潮統(tǒng)計，僅麻城就有5.7萬，加上家屬，人數(shù)當(dāng)在10萬到15萬之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地處神州腹心，峰連鄂、豫、皖三省的湖北麻城、孝感兩市，因其五關(guān)形勝、屏蔽江南、扼中原之咽喉，歷來成兵家必爭之地。而<b>明清的大規(guī)模移民，麻城、孝感兩地又是最早的赴川之地</b>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資料顯示，在四川渠縣，明清的73支移民家族中，來自湖廣省的達58支，而集中于麻城孝感鄉(xiāng)的達21支。<b>21支麻城孝感鄉(xiāng)的移民家族中，有15支均來自“麻城孝感鄉(xiāng)高階堰”</b>。各姓族譜其他記錄麻城的小地名還有，麻城孝感高坎堰(或高階堰、蒿干堰)、鵝掌大丘、復(fù)陽村、高水井、孝子坊、大石板洗馬凼楊家村第七層、扒鑿嶺黃泥嘴、月兒灣、蒿枝壩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如江北縣曹氏族譜記載：“初祖興王公，<b>湖北黃州府麻城人也，明洪武初入蜀</b>，卜居於渝北跳石河”；江津幸氏族譜記載：“宋末年間，仲式祖由江西遷楚麻城孝感鄉(xiāng)。因徐壽輝兵起，復(fù)自楚避亂入蜀，攜祖妣王氏及三子寓江津筍里梅村幸家灣數(shù)年。見風(fēng)俗淳美，山川壯麗，遂采三山而居”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宋元之際四川的人口崩塌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根據(jù)史料記載，南宋時期四川有人口一千多萬，但是隨著宋金戰(zhàn)爭、宋蒙戰(zhàn)爭的爆發(fā)，人口出現(xiàn)了第一次大規(guī)模減少。造成的結(jié)果就是，“蜀人受禍慘甚，死傷殆盡，千百不存一二”，<b>四川人口極大減少，實際上到至元十九年（1282年）的時候，四川人口只剩下六十萬人了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口或死亡或逃離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由于在戰(zhàn)爭中人口犧牲太大，因此在元朝統(tǒng)治期間，四川勞動力嚴重不足，在將近一百年時間里都未能恢復(fù)過來。有個更量化的數(shù)據(jù)更能說明問題，<b>南宋時期四川的賦稅貢獻占全國的三分之一，但元朝期間這個數(shù)字已經(jīng)下降到不足百分之一了，而且各種賦稅都是排名倒數(shù)的，人口損失由此可見一斑</b>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據(jù)《明太祖洪武實錄》載，洪武6年（1373年），太仆丞梁野仙帖木爾上書：“寧夏境內(nèi)及<b>四川西南</b>至船城，東北至塔灘，<b>土膏腴，宜招集流亡屯田</b>”。太祖“從之”?！堵槌强h志》也載，明洪武年間便開始向四川大批移民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明萬歷《四川總志·戶口》記載“國初”戶215719（21.5萬），人口146677（146.7萬 ）。這一數(shù)據(jù)實際上是《后湖志》中所載洪武二十六年（1393年）的戶口數(shù)。弘治中，四川戶數(shù)增加到253813(25.4萬），人口數(shù)增加到2598460（259.8萬）。崇禎三年（1630年）四川人口總數(shù)（含播州、四川行都司等）大約達到了735萬人。這幾個數(shù)據(jù)可以佐證，洪武大移民使四川人口獲得重建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實際上，明初四川的移民開始于元朝末期。元末紅巾軍起義燃燒到大半個中國，徐壽輝的部下明玉珍率軍攻入四川，他自立為蜀王，隨后又開創(chuàng)了大夏政權(quán)。明玉珍是湖北隨州人，他當(dāng)時帶著十幾萬軍隊入川，與他一起入川的，還有大量湖北農(nóng)民（總數(shù)可能在40萬人左右），因此從嚴格意義上來說，這應(yīng)該是最開始的湖廣填四川，“元季大亂，湖湘之人往往相攜入蜀。”后來，大夏政權(quán)被朱元璋所滅，湖廣人民在官方的組織下繼續(xù)涌入四川，也就說，<b>洪武湖廣填四川實際上是大夏移民的繼續(xù)</b>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從那個時候開始，四川人口的結(jié)構(gòu)中，本地四川人就已經(jīng)非常稀少了，多數(shù)都是湖廣等地移民過去的新四川人，“查川省孑遺，祖籍多系湖廣人氏。訪問鄉(xiāng)老，俱言川中自昔每遭劫難，亦必至有土無人，無奈遷外省人民填實地方。”不過這只是湖廣填四川的一個小高潮，大高潮還是在康熙年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張獻忠屠蜀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明末，天下再次大亂。崇禎七年（1634年）初，張獻忠部第一次從湖北經(jīng)三峽攻入四川，旋即撤離。崇禎九年（1636年），李自成部從漢中入川，攻克州、縣城38座，陳兵成都郊外。崇禎十二年（1638年）、崇禎十三年（1639年）間，張獻忠在陜、鄂、川三省交界地帶與明軍糾纏，奪得川東幾座縣城，又奔走游擊于川東北區(qū)域。崇禎十七年（1644年），張獻忠率30萬軍隊入川，奪得巫山、夔州以后，便長驅(qū)直入四川腹地，攻取重慶和成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除了李自成、張獻忠部在四川的活動外，名為“搖黃”的地方武裝勢力也頻繁活動于川東地區(qū)。歷史文獻和民間傳說中所稱“張獻忠屠蜀”，實際也包括“搖黃”勢力對地方的蹂躪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漢中也鬧起了饑荒，為了生存，有年青人一二十人或二三十人一伙，聚集在漢中南山的川、陜交界處，拿上棍棒，搶劫過往的商隊、山客。<b>他們兵器不足，多拿棍棒，故人們稱為“棒賊”，至今川、陜一帶仍把攔路搶劫者稱為“棒客”</b>。有些出色的頭領(lǐng)聲名漸大，部眾漸多，于是各自創(chuàng)立名號，以資招聚。其中最著名的有搖天動姚章儒，中斗星黃龍等。各自掌領(lǐng)著三四千人的隊伍，其余的均聽他倆指揮，故被稱為“姚黃”，并總稱為“姚黃十三家”，傳述或記載中演變成“搖皇”“搖黃”或“遙皇”等稱號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自崇禎五年起，“搖黃”利用官軍追剿義軍，疲于奔命之機，漸漸出山騷擾漢中及四川的大巴山各地，但尚未攻掠城池。這一帶的城池距川、陜省城甚遠，搖黃的勢力便在大巴山中漸漸壯大起來。<b>“搖黃”以“通江、達州、巴州為巢穴</b>，而蔓延于岳池、廣元、定遠、合州、巴縣。凡川東之北岸，任其出沒。擄掠人口，則責(zé)人取贖。當(dāng)耕種時，則斂兵暫退，及收成后則復(fù)來?！蛲寥藦姾?，鄉(xiāng)兵四起，相約殺賊。而賊遂逢人即殺。久之，馬漸多，器械漸精，且有火器，……遂攻城劫寨，而岳池、鄰水等縣，無堅城矣”(《客滇述》)。<b>搖黃軍不以城池為攻擊對象，專門掃蕩各地農(nóng)村，使得明軍龜縮于諸城池內(nèi)，廣大川東地區(qū)基本都有搖黃軍的活動</b>。至張獻忠入川，搖黃軍乃為其向?qū)В⒙犆ゴ蚰喜?、儀隴、閬中等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但造成四川人口減少的關(guān)鍵人物是張獻忠，其統(tǒng)治四川期間，為人殘暴，實施了幾次 “屠蜀”行動，在包括《明史》在內(nèi)的眾多文獻中，都記載了他屠殺四川軍民的劣跡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2020年5月，隨著政府主導(dǎo)的 “江口沉銀”發(fā)掘取得不菲成績，文史學(xué)界掀起一波熱潮，巴蜀書社出版了譚繼和主編的洋洋7大本、近300萬字的《江口沉銀歷史文獻匯編》。其中《野史筆記卷》上下兩冊80萬字，收錄28種古代文獻。該卷責(zé)任編輯汪啟明、于瀟怡所撰序言云：“流沙河《大屠殺之真相》（2004）曾義憤填膺地指出：‘1644年張獻忠入川，四天淪陷成都，隨即在成都平原拉開了一幕殘酷的大屠殺。’鄭光路……<b>考證出張獻忠屠殺了近兩百萬的四川人</b>，其中被無辜冤殺的四川人很多，認為張獻忠具有反社會型人格，可能患有精神障礙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意大利傳教士利類思與葡萄牙傳教士安文思在成都傳教，后被張獻忠招入宮廷擔(dān)任“天學(xué)國師”，親眼目睹過大屠殺。據(jù)《圣教入川記》記載：當(dāng)大西軍大開殺戒之時，“被拘百姓無數(shù)，集于南門外沙壩橋邊，一見獻忠到來，眾皆跪伏地下，齊聲悲哭求救云：‘大王萬歲！大王是我等之王，我等是你百姓，我等未犯國法，何故殺無辜百姓？何故畏懼百姓？我等無軍器，亦不是兵，亦不是敵，乃是守法良民，乞大王救命，赦我眾無辜小民’云云。獻賊之心，禽獸不如，聞如是哀求之言，不獨無哀憐之意，反而厲聲痛罵百姓私通敵人。隨即縱馬躍入人（群）中，任馬亂跳亂蹄（踢），并高聲狂吼：‘該殺該死之反叛！’隨令軍士急速動刑。冤乎痛哉！<b>無辜百姓齊遭慘殺，息靜無聲。真是尸積如山，血流成河，逐處皆尸，河為之塞，不能行船。錦繡蓉城頓成曠野，無人居住。一片荒涼慘象，非筆舌所能形容</b>。”這次大屠殺發(fā)生在1645年冬天。其實1644年八月剛剛攻下成都，張獻忠就放縱將士“屠城三日”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川北地區(qū)因地處川陜交界，是明末清初戰(zhàn)亂的 “重災(zāi)區(qū)”。崇禎七年（1634 年），<b>張獻忠起義軍首次入川，攻克巴中（時稱 “巴州”），“屠戮甚慘，城郭為空”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崇禎十三年(1640)二月，左良玉會合官軍各部大敗張獻忠于太平縣(今萬源縣官渡)的瑪瑙山。張獻忠這一次敗得十分狼狽，將士死傷過萬人，輜重丟失殆盡；九個老婆丟了七個，眉心還中了左良玉一箭，差點喪命，僅帶著千余騎兵逃出戰(zhàn)場。張獻忠逃離萬源瑪瑙山之后，換個方向，往東跑。跑到右水壩，被湖北官兵張應(yīng)元、汪之鳳迎擊，再次跑到岔溪，又被四川官兵張令、方國安擊敗。張獻忠繼續(xù)逃跑，跑到了萬源東面的城口縣境內(nèi)的柯家坪，剛回頭咬了張令一口，緊接著就被趕到的張應(yīng)元、方國安大敗。在其狼狽逃竄之中，恐怕不少川東北無辜的鄉(xiāng)民遭其屠戮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 style="text-align:center;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5px; color:rgb(128, 128, 128);">張獻忠部在川陜交界萬源的作戰(zhàn)路線圖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七月，張獻忠與羅汝才合兵，經(jīng)過苦戰(zhàn)，進入四川開縣。至次年正月，張獻忠率部轉(zhuǎn)戰(zhàn)四川，先后經(jīng)達州、劍州、廣元、巴西、綿州、 內(nèi)江、成都、什邡、綿竹、安縣、德陽、金堂、瀘州，再經(jīng)成都、漢川、 德陽、巴州、達州，繞了一個大圈，又返回到開縣，并燒毀驛道， 總算暫時擺脫了官軍的圍堵。<b>可以說，巴州、達州等川東地區(qū)在持續(xù)的戰(zhàn)亂中，人民遭受了深重的劫難。</b>持續(xù)數(shù)十年的戰(zhàn)亂疊加瘟疫（如康熙初年的 “大頭瘟”），導(dǎo)致川北人口大幅消亡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 style="text-align:center;"><span style="color:rgb(128, 128, 128); font-size:15px;">張獻忠在川東北地區(qū)的作戰(zhàn)路線圖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據(jù)《巴州志》（道光版）載，<b>順治末年巴州 “土著僅存十之一二，余皆逃亡或歿于兵燹”，人口不足 3000 人”</b>；《南江縣志》（光緒版）亦記，康熙初年南江 “縣治荒廢，僅存空城，人口不滿千”。<b>人口的急劇減少，為后續(xù)移民入川預(yù)留了空間，也使川北成為清政府 “招民填川” 政策的重點區(qū)域。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為什么張獻忠要屠川？魯迅先生還在《記談話》中這樣說：“這真是萬分可惜的事，我們中國人對于不是自己的東西，或者將不為自己所有的東西，總要破壞了才快活的……先前我看見記載上說的張獻忠屠戮川民的事，我總想不通他是什么意思；后來看到別一本書，這才明白了：<b>他原是想做皇帝的，但是李自成先進北京，做了皇帝了，他便要破壞李自成的帝位。怎樣破壞法呢？做皇帝必須有百姓；他殺盡了百姓，皇帝也就誰都做不成了。既無百姓，便無所謂皇帝，于是只剩了一個李自成，在白地上出丑，宛如學(xué)校解散后的校長一般。這雖然是一個可笑的極端的例，但有這一類的思想的，實在并不止張獻忠一個人</b>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未完待續(xù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a href="http://m.zit.org.cn/5i6ghiam" target="_blank">衣冠南渡，家國破碎與移民入蜀(下)</a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