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2018年末,有幸參加縣旗袍隊年會。大大的圓桌、坐滿端莊靚麗美女,千姿百態(tài)。作為攝影師的我,感覺是一次難得的拍攝人像的好機會,誰管她是誰、叫啥名字、一頓抓拍就是了 ……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紅衣外搭彩巾的她,像一團行走的火焰。她面前的食物幾乎沒動,卻一杯接一杯地敬酒。她說:“這些年,是旗袍隊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?!睕]人接話,可每個人,都在默默舉杯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年會那天,這名隊員特意戴上了那副老式眼鏡,鏡片后的眼神藏著一絲緊張與期待。綠色的中式上衣是去年親手定制的,衣襟上的暗紋在燈光下若隱若現(xiàn),像極了我們這支隊伍一路走來的細密足跡。站在后臺,我對著鏡子笑了笑——這不只是場聚會,是我們用旗袍縫出的一段歲月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推開門的瞬間,紅與金撞進眼底。幾位老姐妹早已落座,披著綠披肩的阿姐正舉杯輕啜紅酒,墻上那幅工筆花卉畫仿佛也染上了酒香。她沖我眨眼:“就等你了?!蔽倚χ哌^去,仿佛不是赴宴,而是回到某個早已約定的舊夢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餐桌早已擺滿,熱氣裹著香氣在燈下氤氳。我換上那件正紅旗袍坐下,舉起酒杯時,指尖微顫。這杯酒,敬去年春天我們在公園排練時被雨淋透的午后,敬夏天烈日下仍堅持走完的每一步,也敬此刻——我們終于能坐下來,笑著說一句:“我們還在?!?lt;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燈光偏暗,卻照得金線刺繡熠熠生輝。我盤起長發(fā),銀鐲輕碰杯壁,發(fā)出清脆一響。有人拍了拍我的肩,回頭是穿紫衫的林老師,她笑而不語,只將酒杯輕輕碰過來。那一瞬,我不知是誰先紅了眼眶。這些年,我們從不常說“感動”,可每一個眼神,都是無聲的懂得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的旗袍是整場最繁復(fù)的一件,金線織成的藤蔓纏繞著牡丹,像極了我們這支隊伍——看似柔美,實則堅韌。有人舉杯提議:“為旗袍隊的第十個年頭!”我們齊聲應(yīng)和,酒杯相碰,如同當(dāng)年第一次登臺前的擊掌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站在餐桌旁,手里的筷子還夾著一塊桂花糕。金線繡的鳳凰在袖口展翅,有人笑說:“你這件,像從老畫報里走出來的?!蔽业皖^看了看,忽然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試穿旗袍時的局促。如今,它已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,像呼吸一樣自然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最亮的一刻,是她舉起酒杯的瞬間。那件斑斕的旗袍上,繡著孔雀與梅花鹿,仿佛把整座園林穿在了身上。她笑著說:“今天,我們不是媽媽,不是妻子,不是誰的誰——我們是自己。”全場靜了半秒,隨即爆發(fā)出笑聲與掌聲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她盤著發(fā),珍珠耳環(huán)在燈光下泛著柔光。我坐在她斜對面,看她與旁人低語,嘴角始終帶著那抹熟悉的笑。她曾因腰傷差點退出,可今夜,她比誰都挺拔。旗袍裹著的,從來不只是身形,更是不肯低頭的骨氣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兩位姐妹并肩而坐,金線在紅緞上蜿蜒如河。她們不說話,只是偶爾相視一笑,那笑容里有太多我們才懂的故事——排練廳里的爭執(zhí)、演出前的慌亂、臺下觀眾的掌聲如潮。她們的存在,本身就是一首靜默的詩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她們的手勢依舊優(yōu)雅,像在指揮一段看不見的旋律。有人輕聲哼起那支老歌,我們便不約而同地跟著哼起來。那一刻,餐桌成了舞臺,紅酒成了聚光燈,而我們,依舊是那群在月光下練習(xí)臺步的少女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她拿著眼鏡的樣子特別認真,像在端詳一件傳家寶。那身紅衣上的金繡,是她女兒一針一線縫的。她說:“今年,她也想來學(xué)旗袍舞?!蔽覀兗娂娬f好,仿佛接過的不只是一個新隊員,而是一段時光的延續(xù)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她的笑容最暖,像冬日里曬透的棉被。她說今年最大的成就是“終于能把腰挺直了”。我們都知道,她為這個挺直,每天在家練站樁半小時,風(fēng)雨無阻。旗袍之美,從不是浮于表面的華裳,而是由內(nèi)而外的尊嚴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雙手交疊抵著下巴,金項鏈貼著鎖骨,銀鐲滑過手腕。桌上杯盤交錯,有人說起明年想去江南演出,有人提議拍一部短片。我靜靜聽著,心里卻在想:原來我們追求的,從來不是年輕,而是不讓歲月奪走那份精致與驕傲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穿深藍旗袍的她最愛花,旗袍上的牡丹開得熱烈。她托著腮幫子笑:“你們知道嗎?我先生說,我穿旗袍時,像換了個人?!蔽覀兒逍?,卻都明白——旗袍不是扮演,是讓我們重新看見自己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穿了紅金上衣,外罩一件綠開衫,像春日枝頭剛抽的新芽。低頭看盤中的點心,忽然覺得,我們這群人,就像這些菜肴——各有滋味,卻在同一張桌上,熱氣騰騰地共存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紫衫的她坐在角落,墻上那幅畫是她自己畫的。她說:“旗袍是傳統(tǒng),可我們是活人。”我們點頭,笑說她這話該寫進隊訓(xùn)。其實,我們早就在用行動寫著——傳統(tǒng)不死,只是穿上了我們的腳跟,一步步走下去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側(cè)頭一笑,金線繡的梅花在肩頭綻放。有人問我:“累嗎?”我搖頭。累是有的,可當(dāng)音樂響起,裙擺旋開的那一刻,所有疲憊都化成了風(fēng)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托著臉看大家,紅酒未動。桌上菜肴漸涼,可笑聲越來越熱。有人說:“明年,我們要上春晚!”我們笑罵她做夢,可心里,卻都悄悄許了愿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披著格子披肩的她總愛創(chuàng)新,說旗袍也可以有現(xiàn)代味。我們笑她“不守規(guī)矩”,可她的搭配,偏偏最受歡迎。或許,正是這份“不守規(guī)矩”,讓這支隊伍十年不老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抿了一口酒,動作放得很慢。紅酒在舌尖回甘,像這些年攢下的故事。有人說我“優(yōu)雅得不像話”,我只笑笑——優(yōu)雅不是裝出來的,是被歲月打磨后,依然選擇挺直腰背的堅持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這件旗袍有彩色條紋,像彩虹落進了紅綢。有人問是不是太花哨,我說:“我們跳舞時,不就是一道流動的風(fēng)景?”大家笑了,舉杯說:“為風(fēng)景干杯!”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們倆坐在一起,一個托腮,一個輕撫袖口。她說:“老了,還能有這么一群姐妹,真好?!蔽尹c頭,沒說話。是啊,旗袍會舊,可情誼不會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三個人碰杯,笑聲最大。我們穿著同樣的紅,卻各有各的金紋。有人說我們像“三朵金花”,我們笑說:“我們是三股勁兒,擰成一股繩?!?lt;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她和我并肩坐著,圍巾顏色撞得熱鬧。她忽然說:“你知道嗎?我穿旗袍,是為了紀念媽媽?!蔽椅樟宋账氖?,沒多問。有些故事,不必說盡,已在衣襟間流轉(zhuǎn)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聚餐快散時,藍衣的男士舉杯說:“你們是這座城市最美的風(fēng)景?!蔽覀冃?,卻沒人反駁。因為知道,這份美,是汗水、是堅持、是彼此扶持走過的每一個清晨與黃昏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人漸漸散去,紅衣的身影在燈光下拉得很長。我站在門口送人,忽然覺得,這不只是年會,更像一場儀式——我們用旗袍,為自己加冕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