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在我們每個人的過往意識中，大多曾經(jīng)對一種或幾種美食魂牽夢繞垂涎過，有的在期盼中終于一飽口福；有的可能當(dāng)時沒有得以滿足后來還是大快朵頤了；有的可能一輩子都成了遺憾。六十多年前，二十歲的媽媽太原行的面包緣我不止一次聽過，讓我對她的膽怯隱忍真是遺憾又心疼……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一九六五年的二月，新婚四個多月的二十歲媽媽替外婆遠(yuǎn)去太原伺候生產(chǎn)不久的我大姨，這才有了她此生第一次的省城太原行。一直在農(nóng)村長大的媽媽來到了省城自然是大開眼界，省城人民的衣食住行在她眼里是那么的新鮮。那次她一共伺候了四十天的大姨，當(dāng)時在對周圍環(huán)境熟悉一點后，在大姨和小表哥睡著了，她才得以在附近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記得有一天在距大姨家東社火車站不遠(yuǎn)處的一個門店里逗留，無意間發(fā)現(xiàn)了門店櫥窗的高處，擺著一塊塊接近正方形的圓形食品蓬松碩大，底面是白中泛著淡淡的黃，它的頂部是黃紅色的泛著油光，一下子就把媽媽的目光深深地吸引了。這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新鮮物，憑直覺一定是一種美食，可它到底叫什么名字呢，山鄉(xiāng)長大的媽媽怎么也不知道……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說實話我的媽媽是典型的賢妻良母，是外婆熏陶出來的溫良恭儉讓型好女兒，在我的眼里媽媽是一個眼里有活兒，最不好吃自律內(nèi)斂的人。可能那個時候她正好在初孕的妊娠期，因為當(dāng)年九月中旬媽媽就生下了我哥哥。在我故鄉(xiāng)的民謠中有《饞婆姨發(fā)孩》的曲子，內(nèi)容就是描述的婦女妊娠期對美食的渴求。我也后來成了孩子的媽媽，有過這種經(jīng)歷，的確育齡婦女在初孕階段想吃一種食物時，無法克制的一會不等一會兒，和平常是完全不同的，因此我非常理解媽媽當(dāng)時急不可耐的心情。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她說她當(dāng)時非常非常地想吃它，站下腳步就移不動了，可就是不知道它叫什么，曾鼓起勇氣想要買，欲言又止好幾次，兜里的錢在手心里都握出了汗。就是開不了口不懂怎么稱呼，怕售貨員笑話她的無知，畢竟自己是一個成人！她當(dāng)時多么急切地盼望趕緊出現(xiàn)一個顧客，人家購買時她一定要細(xì)心聽著名字，這樣就可以買了，可惜左等右等就是不來一個人，又怕售貨員笑話她傻樣，只好戀戀不舍艱難地走開。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走在半路上，心里還是放不下，隨后又信心滿滿地折回去，又在柜臺前踟躕好久，還是不見過來一個購買的，期待渴望的媽媽只好戀戀不舍地走出來。在返回的路上還是心心念念，走出一長段，其心不服的媽媽又折了回去，這次她在想：肯定會有人來購買，這次她一定要耐心地等一等，之前兩次都是自己太缺少堅持勁。想著走著不久又一次返回到柜臺前。這次的媽媽又眼巴巴地停留了一會，仍不見人購買，時間也不早了，到了該回去照顧她大姐的時候了，只好按下心事，咽了一股股涌起的口水，悻悻地走在回家的路上。一路上她還自我安慰著：大概自己就是這個命，大概自己就是不該吃，如果自己不來太原，那肯定在這個時候也是永遠(yuǎn)不可能吃到的，自己雖然沒有吃到，可比遠(yuǎn)在幾百里外的兄弟妹妹們，她畢竟曾經(jīng)知道有過這么一個幻想……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多么會規(guī)勸自己和解欲望的善良媽媽啊！回到大姨家，她又不敢和大姨提起她今天的經(jīng)歷，擔(dān)心大姨會說她怎么那么好吃嘴饞啊，這在過去的農(nóng)村，嘴饞的女子是為人所不恥的，好像好吃懶做在人們的意識中天生就是一對孿生姐妹，給別人一旦種下這個印象那是一輩子也不能改變原諒的陰影。已經(jīng)出嫁結(jié)婚的媽媽豈能觸碰這樣的底線，這樣一想，媽媽的欲望終于被慢慢地得以遏制了……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每逢自己沒事心靜時，那個碩大飽滿的黃紅色的挨在一塊的好東西，總會占據(jù)著媽媽的心頭，一次又一次，漫過無數(shù)次，以至于要離開太原回家時，媽媽都沒有勇氣再前往，可見那美食對媽媽的暗傷有多嚴(yán)重！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回到家，媽媽在意識中還會一次又一次地回放在太原街頭的櫥窗里發(fā)生的那一幕，這樣的念頭場景媽媽始終沒有勇氣和外人講出來。過了好幾年，終于在距我們五華里的公社所在地供銷社的副食區(qū)，邂逅了那多年前太原曾見過的“好吃的”，才知道它的芳名叫“面包”，啊，不就是個面包嗎！這次媽媽終于吃到了嘴，圓了多年前的夢，持續(xù)在心頭燃了好幾年的面包心火終于得以撲滅了……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狠狠地咬下的那一刻，媽媽滿心的期待終于變成了現(xiàn)實，慢慢一回味，酸酸的，虛虛的，一點也經(jīng)不住咬，原來它一點也不好吃，讓媽媽魂牽夢繞了好幾年的美食，原來也不過如此啊！媽媽這才有勇氣把她與面包塵封的相遇講給了別人聽，不由得自嘲當(dāng)年的無能。我也是后來懂事了，聽到媽媽與來我家串門的嬸嬸大娘們講起時，才知道的，她們都在分享著也和媽媽似曾相同的境遇，那時，我也才知道了“面包"這個詞。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媽媽們那一代人真是太苦了，但她們卻又是那么的知足。膽小和自尊禁錮著她們青春時期追求美好的沖動，一個小小的面包，六十多年前的那個下午，讓妊娠時期的媽媽走過來折回去三次，最終還是遺憾惜別，想想都為媽媽遺憾?？纯船F(xiàn)在，無論小孩還是年輕一代，用媽媽的話，那簡直是叫“活不下”，浪費(fèi)踐踏食物到讓她們不能容忍。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那個年月物質(zhì)是多么的匱乏，其實在省城也不是人們想吃就能吃到的，有些食品不僅用錢還需票證。我還在納悶，現(xiàn)在的商家看到顧客進(jìn)門，早就笑臉相迎招呼上去了，那會的售貨員真木訥，他們怎么就沒發(fā)現(xiàn)媽媽來來去去的心思，怎么就不招呼一下呢！說不定他們壓根就覺得媽媽這樣的穿戴肯定買不起，所以才懶得搭理。媽媽到現(xiàn)在說起來仍然清晰如初，總會自嘲自己當(dāng)時的囧，這能怪媽媽嗎？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愿媽媽的余生能幸福，愿那一代的媽媽們不在委屈了自己，愿普天下曾經(jīng)受過苦難的父母都能幸福地安享晚年。大膽地表達(dá)自己的想法，不要活得那么自律，我們都爭取做懂事的孝順兒女，以彌補(bǔ)她們曾經(jīng)的缺憾。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 ql-indent-1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20px;">致敬那曾經(jīng)走過艱難歲月的母親一代人……</span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