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老爹喜歡劈硬柴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文/宋紅蓮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鄉(xiāng)村的老人，或伴貓狗，或牽耕牛，唯獨我老爹，偏嗜劈硬柴。這份偏愛打年輕時就烙進(jìn)骨子里，我的乳名“柴寶”，便是最好的佐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鄉(xiāng)下的土灶慣燒稻草、茅蒿，女人們扎上半天的草把子，堆到房梁高，也燒不了幾日。硬柴卻不同，耐燒、省力氣，誰家院里碼著一小垛，總能惹來鄰里艷羨。早些年荒坡野堤多，雜樹野木隨手砍，老爹的硬柴總也燒不完；后來荒坡歸了人管，樹木成了承包地的光景，村里人改燒煤炭，可生爐子離不了硬柴引火，老爹的劈柴活兒，反倒沒停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他用街邊買回的小鋼灶，支在屋后小院，把硬柴截成一拃長的段，添進(jìn)灶里細(xì)燒。飯菜裹著樹木的清香氣，吃起來格外有滋味。每日早飯后，老爹必把木馬架子擺到院中央，鋸子、斧頭、篾刀歸置整齊，選根瓷碗粗的硬木架上去，鋸斷、劈碎，裝進(jìn)蛇皮袋，碼進(jìn)空了的豬屋牛屋。柴垛見少，他便愁，母親打趣他“還想活百歲”，他只笑，卻依舊日日劈柴，像丟了這樁事，日子就空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【配圖1：老爹蹲在鄉(xiāng)村小院中央，一手扶著瓷碗粗的硬木，一手揮著斧頭劈柴，身旁散落著鋸斷的木段，木馬架子、鋸子靠在墻邊，豬屋牛屋的方向能看到碼得整齊的蛇皮袋柴垛】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母親走后，我接老爹進(jìn)城，他犟著不肯。我說屋頂?shù)耐叨寂P爛了，他反倒點撥我：“盡孝未必非得進(jìn)城，把屋頂修好，就夠了?！蔽乙浪囊猓遗f瓦、換杉檁、鋪彩瓦，老爹樂呵的不只是房子翻新，更是拆下來的朽檁木、瓦條——干崩崩的，正是上好的硬柴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他又能日日劈柴了，空屋很快又堆滿寸許長的小木段，生爐子時抓兩把就夠用。老爹天天生爐子燒煤炭，院子敞亮通風(fēng)，也不擔(dān)心煤氣中毒。不管燒水做飯還是烤火煨豬蹄，他總愛端個小板凳坐在爐邊，盯著跳動的火苗出神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城里人或許不知，燒煤炭還得講究夜里封火——通常要耗費兩三塊蜂窩煤，尤其冬天，這對節(jié)儉慣了的人來說很是心疼。若沒老爹的硬柴和生火手藝，怕是連生爐子都難。所以鄉(xiāng)村里一直有“換煤過火”的習(xí)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因著老爹天天生爐子，鄰居們方便不少：有人夾塊生煤來，換走一塊燃了一半的底火。老爹不虧，還能落個人情，何樂不為？每天他總要換出去十幾塊煤，有時為了“換煤過火”得專門敞開爐子燒。一來二去，這火能從一家傳滿一灣人家，老爹成了村里人家的“火種”，名氣很大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【配圖2：老爹坐在小院的小鋼灶旁，手里夾著燃了一半的蜂窩煤底火，遞給身前拿著生煤的鄰居，鋼灶里火苗跳動，院角堆著劈好的硬柴小塊】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便是老爹愛劈硬柴的緣由。他一個人在鄉(xiāng)下過出了名副其實的熱熱鬧鬧的滋味，整天樂呵呵的，笑聲跟劈柴聲一樣響，遠(yuǎn)遠(yuǎn)聽去，還帶著清脆的回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