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琴演奏：王聯(lián)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什么事情，能不能跟我說說？”姜雅欣聞言一振，往直坐了坐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其實也算不上個什么事情，我是想考考你?！狈毒皯牙@著彎子，依然吞吞吐吐。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考我什么，書本知識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不是書本知識，而是一個人的名字，看你能不能答上來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考吧，您說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就是這個人，你對他有印象嗎？”范景懷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紙條，遞了過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秦祥林？”姜雅欣好奇地接過紙條，尋思片刻搖了搖頭，“不認(rèn)識?！?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別急，再想想，那怕有一點印象也行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也許認(rèn)識，讓我想想?！奔热环洞笫迦绱酥匾?，說明這個人一定跟自己有關(guān)，姜雅欣閉上眼睛默念了幾遍秦祥林這個名字，搜遍了大腦皮層的溝溝壑壑，終究也沒能找到這個人的任何信息，“想不起來，一點印象也沒有。您直接告訴我，是不是我家來人了，或者有什么消息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昨天我去鎮(zhèn)上辦事遇見個人，聽口音是北方人，我就跟他攀談起來，有意識地提起了你的名字，想的是萬一能夠找到一點線索。你猜怎么著，他居然認(rèn)識你，只是說沒打過交道，你說巧不巧！他說離開老家多年，對那邊的情況一點也不了解。別的什么也沒說，只是告訴我他叫秦祥林?！苯?jīng)過一番慎重考慮，范景懷把事先編好的說了出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原來是這樣?！苯判离m然有所失望，卻也覺得蹊蹺，“北方那么大，叫姜雅欣的也許不只我一個人，誰知道他說的是哪個姜雅欣。他人在哪兒，我能見他嗎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怕是壞人，我什么也沒說。先跟你商量商量，征求一下你的意見，見不見由你。即便真的認(rèn)識你，你也不必?fù)?dān)心，我不會輕易把你交給他。如果他說的是實話，就等于找到了你家的住址，讓他給捎個信兒也未嘗不可。當(dāng)然嘍，只有親手把你交給親生父母，我們才會放心。你要是想見，我再去跟他聊聊，了解清楚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。如果發(fā)現(xiàn)什么可疑之處，干脆就不去見他，你看如何？”為了打消姜雅欣不必要的顧慮，范景懷刻意表現(xiàn)得相當(dāng)慎重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當(dāng)然可以，我也好有個思想準(zhǔn)備?！苯判傈c著頭，臉上掛滿了焦慮不安的神色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跟你大嬸商量過，在沒有徹底搞清楚之前，不會把你的情況告訴任何人，包括你的親生父母和家人。對你要絕對負(fù)責(zé)，嚴(yán)格保密，不會有任何疏忽?！狈毒皯岩姞?，又是安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那倒未必，我只是心里很矛盾。一點記憶也沒有，不知道過去的生活是個什么樣子，也不敢想象，寧可成為永久之迷……”姜雅欣搖著頭，重重嘆了口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你放心，我去找那人聊，只想具體了解一下。如果發(fā)現(xiàn)對你有什么不好的消息，干脆把你保護起來，誰也別想知道你在這里。等你的記憶完全恢復(fù)了，一切由你自己做決定。這幾天你哪也不要去，就待在家里看書?！狈毒皯押芸觳鲁隽私判赖男乃?，堅定地做出了承諾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其實我很想見他一面，萬一是我的家人或者朋友，也許能喚醒我的記憶，又害怕見到他。如果我過去的生活一團糟，或者有什么無法面對的情況……我就感到害怕……”姜雅欣憂心忡忡，心里很矛盾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傻孩子，不管情況如何，你都應(yīng)該正確看待，勇敢面對，不要有任何思想上的負(fù)擔(dān)，要堅信一切都會過去。根據(jù)你的文化修養(yǎng)，你應(yīng)該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，條件一定不錯，生活上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，更不可能有什么無法面對的事情，你應(yīng)該往好處想?！狈毒皯颜f罷，戴上斗笠推門離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姜雅欣倚窗而立，目送著范景懷遠(yuǎn)去的背影，心里十分忐忑。她再次竭力從記憶深處搜尋秦祥林這個名字，卻始終沒能找到一點痕跡。不難想象，在她失蹤的這兩個多月時間里，家人是何等焦急而四處尋找。最讓她感到困惑不解的是，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。如果秦祥林真的是老鄉(xiāng)，必定是沖著她來，不是家人就是朋友，至少是熟人。既然老家來人了，何嘗不是件好事，豈有不見之理，何必感到不安。她一直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，在她身上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，為什么會千里迢迢來到這里？一旦揭開這個謎底，將會面臨多大的心理沖擊，她能承受得了嗎？如果過去的生活真的是一團糟，喚醒記憶就意味著回到過去，走進苦難，甚至走向死亡。每每想到這些，她就愈發(fā)焦慮不安，甚至懷疑自己還在夢中，下意識地捏著自己的臉蛋，直至有了疼痛感才如夢方醒。她終究要回到現(xiàn)實中，不管好與壞，過去的一切都要面對，只能聽天由命。她有意識地鎮(zhèn)定下來，回到桌子旁，心不在焉地翻看著書本，耐心等待大叔的歸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范景懷沒有去鎮(zhèn)里，而是繞道穿過樹林朝那塊大石頭走去。老遠(yuǎn)看見秦祥林呆坐還在石頭上面，他故意頭也不抬，欲將從旁邊經(jīng)過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大叔您來了，坐會兒吧！”秦祥林連忙起身，主動打了聲招呼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小伙子，你還在這兒？”范景懷佯裝詫異，停住腳步抬起頭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在等您，等您的好消息呢！”秦祥林訕笑著，態(tài)度極為謙恭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托我打聽個人，對吧？看我這記性，差點忘了。這事可不能著急，心急吃不到熱饃饃。這么大個地方，咋能一下就打聽到呢？得慢慢來，我會盡力而為，你盡管放心！”范景懷唔了一聲，耐心勸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不瞞您說，我心里挺著急。出來這么久了，家里人正還等著我的消息呢?！鼻叵榱挚嘈χ?，表現(xiàn)得相當(dāng)急切和難耐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照你這么說，那位姑娘挺有來頭？她到底怎么了，跟家人慪氣出走了，還是怎么的？”范景懷聽了，這才表現(xiàn)出重視的態(tài)度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有些事情說出來恐怕您也不會相信，倒不如不說，那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?！鼻叵榱诸j然嘆息一聲，顯然不抱多大希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跟我說說，我也好去打聽。不然……我怕招惹是非?！狈毒皯雅d趣濃厚，卻也有所顧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只能給您講講她過去的情況。至于后來，我也不太了解，也就沒有發(fā)言權(quán)，不能隨便亂講?！鼻叵榱致勓愿`喜，打起了精神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? “過去的也行，講吧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既然大叔樂意聽，我就給您講講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由于時間關(guān)系，生怕范景懷失去耐心，秦祥林像背書一樣概括地講述起來：她出生于干部家庭，雖然獨生女，家庭條件很優(yōu)越，父母對她的要求卻非常嚴(yán)格，并寄予很高的期望。她很爭氣，加上天資聰慧勤奮好學(xué)，從小學(xué)到高中一直是全校的優(yōu)秀學(xué)生。按照正常發(fā)展，她理應(yīng)能考上大學(xué)。就在她高中即將畢業(yè)的那年，轟轟烈烈的運動開始了，她的大學(xué)夢隨之破滅，很快卷入了運動的浪潮中。那時候她思想單純，積極響應(yīng)黨的號召，主動要求到農(nóng)村去，接受貧下中農(nóng)的再教育，決心一輩子扎根農(nóng)村。在農(nóng)村插隊的幾年時間里，她吃苦耐勞，任勞任怨，與廣大貧下中農(nóng)打成一片，人們都夸她是個好姑娘。她多才多藝，能歌善舞，是村里文藝宣傳隊的骨干。由于長期在一起勞動，一起排練節(jié)目，不知不覺墜入愛河，和村里一個回鄉(xiāng)青年相愛了，而且愛得很深。拋開出生，他們本是天生的一對地配的一雙。卻不屬于一個階層，命運注定他們不可能走到一起。因而她父母得知消息后非常氣憤，堅決反對，橫加阻撓。在巨大的壓力下，那個青年很快意識到他們之間存在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，最后揮淚離開了她，賭氣加入了民工團，去了一個遙遠(yuǎn)的地方，從此人各天涯生死兩茫茫。兩年后，她被安排在一所公社醫(yī)院里上班，在情緒極度低落而消沉的情況下，被動地接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嫁給了一個不喜歡的男人。三年不到就離婚了，從此她過起了孤苦伶仃的生活。雖然婚姻失敗了，對待生活她卻沒有完全失去信心，對未來依然充滿著美好的憧憬，直到有一天，一個飛來橫禍將她徹底推入了無底深淵…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什么樣的飛來橫禍把她推入了無底深淵？”范景懷聽得十分專注，也很動容，幾乎落下了眼淚，急切地想知道最后的結(jié)果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她被惡人強暴……對她來說無疑是個奇恥大辱，所以她留選擇了離家出走……”思量片刻，秦祥林終于拿出勇氣道出了實情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有這等事？真是豈有此理！”范景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臉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，牙咬得咯吱直響，“難怪她會選擇自殺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什么？她選擇自殺？”秦祥林一聽，愕然瞪大了眼睛，“難道您知道她的下落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不不不，我是說她離家出走，一時想不通，萬一會自殺……我怎么會知道她的下落?！狈毒皯蚜ⅠR意識到說漏了嘴，連忙予以糾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實話跟您講，我正是當(dāng)年的那個農(nóng)村青年。因為太愛她，我至今未婚。原以為她過的很幸福，就一直沒去打擾她。沒想到她很不幸，我才千里迢迢來找她。您也看到了，我之所以每天在這里等待，堅信她一定還活著。而且就在附近，我有許多心里話想要跟她說。”從范景懷的神色和話語中，秦祥林察覺到有些蹊蹺，干脆就揭開了最后的謎底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你怎么知道，她一定就在附近？”范景懷對眼前這個年輕人肅然起敬，卻又表示懷疑。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她曾來過，從此這里就成了她心目中的世外桃源。她不止一次給我講過，這里風(fēng)景優(yōu)美，氣候宜人；這里沒有紛爭，沒有邪惡，這里的人們淳樸善良。還說，如果有一天她不想活了，就長眠于這塊石頭上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這孩子，真是不幸！照你這么說，你不是來接她，而是只想跟她說句話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要是她在這里活得很好，我會為她感到高興，怎么忍心把她拉回到痛苦的過去呢？我會尊重她的選擇，不讓任何人來打擾她難得的平靜?！鼻叵榱衷秸f越激動，眼淚奪眶而出，“大叔啊大叔，我說的全是實話，難道您還不相信嗎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信，你們的故事讓我好感動。當(dāng)今社會，像你這樣癡情的男人真是鳳毛麟角?！狈毒皯燕低飮@息，卻還是不放心，“只是，我對你一點也不了解，能拿出證據(jù)來證明你說的話都是真實的嗎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讓您看樣?xùn)|西?！鼻叵榱謴囊露道锾统鲥X包，從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遞了過去，“您仔細(xì)瞧瞧，是我們當(dāng)年的合影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小伙子正是你，一對金童玉女，可惜啊可惜！”范景懷接過相片，戴上老花鏡看了個仔細(xì)，又與眼前這個年輕人做了一番比對，也就相信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能感覺到，您一定知道她的下落。既然相信了我們的故事，您為何不讓我見她一面？”秦祥林十分懇切，投去了乞求的目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即便知道她的下落，我也不能輕易告訴你?？茨阃φ\實，也就不隱瞞了。她的確就在附近，看她怪可憐我就把她保護了起來。她雖然活得挺好，怕是不認(rèn)得你……”范景懷深表同情和理解，也道出了實情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們離開并不久遠(yuǎn)，她怎么可能不認(rèn)得我呢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她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，昏迷了一個多月，醒來后患上了嚴(yán)重的失憶癥。除了自己的名字和所學(xué)的知識，其它都從她的記憶中抹去，沒留下一點痕跡。就連她父母的名字和模樣都想不起來，何況是你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秦祥林大為震驚，當(dāng)即一臉痛苦的表情，良久沒說出話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不過你別擔(dān)心，她除了患上失憶癥，一切都很正常，學(xué)習(xí)上甚至具有了超凡的能力。抹去過去的記憶，或許能為大腦騰出更大的空間。她才思敏捷，記憶力超強，看書一目十行，過目不忘，不到兩個月時間，幾乎把我的藏書通讀了一遍，現(xiàn)在已是滿腹經(jīng)綸。她甚至產(chǎn)生了一種預(yù)感，說用不了多久就會恢復(fù)高考，正在溫習(xí)高中課程，準(zhǔn)備參加考試?！狈毒皯岩姞睿质墙吡Π参?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就算把我從記憶中徹底抹去，能見她一面我也算心滿意足，死而無憾?！奔词篃o法接受，秦祥林也倍感寬慰，誠懇地表達(dá)了自己的心愿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別急，這事我得考慮考慮。首先需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見，看她愿不愿見你。如果愿意，在她面前你不能太激動，不該說的話不要說，萬一她接受不了，誰曉得會引起什么嚴(yán)重后果。我讓你怎么說，你就怎么說?！?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只要能見她一面，我怎么做都行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好，我來教你。見面后，你只能說來這里出差與我巧遇。就當(dāng)和她不熟悉，對她的情況一點也不了解，以免引起她的懷疑，給她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壓力。至于該不該通知她的家人，也要根據(jù)情況而定。正像你說的，不能再次把她拉回到痛苦的過去?！狈毒皯堰@才放心，尋思著給出了具體的安排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對天發(fā)誓，保證做到！”秦祥林堅定地點著頭，鄭重地發(fā)誓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