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作者：沉默的老者/小路幽靜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美篇號：516364975</p><p class="ql-block">?圖片：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</p> <p class="ql-block" style="text-align:center;">第14章 大戰(zhàn)前娘的苦口良言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朝山洞望了一眼，見我娘坐在洞口鍋灶旁邊燒火，幫順德大爺做飯，便走過去說：“你一上山就跟著打仗，累得喚不醒，別把身體搞壞了，快歇著去吧，燒火做飯是順德大哥的事，你別摻和了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笑著說：“反正閑著沒事，搭把手累不著，生來就是操勞的命?！蹦赣H叫父親坐下，“你的棉褲爆出棉花了，我給你塞塞、縫縫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打仗嘛就這樣，誰還管好看難看?”父親把綿褲腿上的爆棉花用指頭塞了塞，大大咧咧不在乎，不讓母親縫補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可母親固執(zhí)要縫補，她不情愿讓自己的男人穿著爛棉褲站在人前講話，發(fā)號施令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父親有點無奈地嘿嘿一笑，然后順從地坐下了，他摘下頭上的氈帽舉到灶門前，讓紅紅的的爐火烘烤著。不一會兒，一股難聞的臭烘烘的燒牛毛味道就彌漫開來。母親的目光落在了氈帽的頂端，她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到那里有兩個小洞。她好奇地拿過氈帽，仔細(xì)端詳著這兩個洞，手顫抖一下，心中涌起一股恐懼：“這是兩個彈孔??！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看到母親張大的嘴，急忙把氈帽拿過去看，他同樣也是剛剛才發(fā)現(xiàn)這兩個彈洞，不禁嘟囔道：“好懸……”他努力回憶起當(dāng)時的情景，卻怎么也想不起這兩個洞是什么時候從腦袋頂穿過去的。也許是在激烈的石頭大戰(zhàn)中，子彈悄無聲息地穿過了氈帽，而他卻毫無察覺吧。這真是子彈無眼老天有眼啊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從發(fā)髻上拔出一根針，準(zhǔn)備將彈洞縫補起來。父親卻連忙阻止了她，笑著說：“別縫，這洞得留著?！彼斐鍪种?，故意將彈洞捅得更大一些，“這樣不僅透氣，還能作紀(jì)念。以后沒事摘下氈帽看看這洞，就想起這場石頭大戰(zhàn)啦。等咱們老得不成人樣的歲數(shù)，再把這氈帽拿出來給兒孫們看看，讓他們知道，那兩個又老又丑的老東西，年輕的時候可是厲害的很，曾經(jīng)跟日本人玩過命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可也是?！蹦赣H抿嘴笑著點頭，“那就把這個氈帽長久留著，讓種兒他們看了長點出息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把氈帽重新戴到頭上，然后開始與母親閑聊起來，當(dāng)話題說到與陸虎合伙把守山口子的事情時，母親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眉頭，憂慮地說：“我總覺得那個土匪頭子靠不住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不以為然地笑了笑：“別擔(dān)心，其實紅鼻頭看起來還是挺仗義的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母親搖了搖頭，堅持自己的觀點：“可我有一種不祥的直覺，跟土匪合作不會有好結(jié)果的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本是有文化的關(guān)東妮子，現(xiàn)在是龍家媳婦，是普通的農(nóng)村婦女，雖然她的直覺沒有確鑿的證據(jù)支持，但那種不祥的預(yù)兆卻像一團(tuán)揮之不去的煙云，讓她心神不寧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看著母親，不僅不相信母親的直覺，而且與母親的看法截然不同。他認(rèn)為，土匪雖然野性較大，但在當(dāng)前這種需要幫手的情況下，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。于是父親笑著說：“土匪嘛，沒野性還算土匪嗎？我們不能像要求好人那樣去要求他們。只要他們能守住那邊的山頭，就等于幫了我們的大忙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沉默了一會兒，似乎在思考父親的話。最后，她還是嘆了口氣，說：“希望你是對的吧，但我心里還是有些不踏實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拍了拍母親的肩膀，安慰道：“放心吧，不會有事的?！彼恼Z氣堅定而自信，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說：“土匪做壞事多，比普通人心黑，你還是提防點好?！彼Ｍ赣H在這個問題上聽她一句勸，哪怕聽半句也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可父親半句也不愛聽，他本來脾氣犟，打勝仗以后，更是聽不進(jìn)逆耳之言，更是目中無匪。他說：“提防什么！他敢朝我打黑槍不成！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說：“打黑槍他倒不敢，只怕不真心和你合伙干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把我娘的話當(dāng)成婦人之見：“頭發(fā)長見識短。人要想做大事，心胸要開闊，容得下弟兄，才能當(dāng)大哥。老瞅著人家不順眼，如何攏住人心呢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賭氣說：“信不信由你唄，我是個老娘們，啥也不懂，只會做飯養(yǎng)孩子?！闭f罷，拿針線拾掇父親綿褲腿上的爆棉花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補著補著，我爹我娘同時笑了起來。他們同時想起在關(guān)東北營鎮(zhèn)初次見面的那個夜晚，母親給父親補綴綿褲腿的情景。時過境遷，許多年過去，那個難忘的一幕，竟在山口子的山洞里再現(xiàn)了，父母親都忍俊不住笑起來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說：“那時的你很年輕，穿軍服、挎軍刀，又英俊又威武，不像這會兒胡子拉碴，三十出頭的人，半大老頭似的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父親說：“那天夜里，我背你到大娘家里。你要求跟我走，我不依。你就抱住我的腿，給我補綴綿褲腿上的爆棉花，補完才放我走，你就慢慢補，故意磨洋工，我笑你是個鬼丫頭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說：“末了我送你一副玉手鐲，你收了它，就是收了我的心意，我就天天盼你回來接我。你這個傻小子還挺夠意思，當(dāng)真回來接我了。多少年過去了，我一直記著那個夜晚，是月下老人把咱倆配到一起的吧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的臉上閃爍著光芒，他的眼神明亮，聲音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，像是在念戲詞：“那可不是月下老人是鬼子，那個夜晚，天陰風(fēng)緊，沒有星光，也沒有月亮，只是鬼子的炮聲和那沖天的大火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靜靜地聽著父親的講述，她的目光溫柔而專注。當(dāng)父親說完，母親微笑著說道：“不管是誰把咱倆配到一起的，所幸咱倆有緣份。一個是山東人，一個是關(guān)東人，有緣千里來相會，這就是緣分啊。老實說，自打我見你第一面起，感覺就告訴我，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人，是我這輩子跟定的男人，能和你在一起，這輩子就滿足了，管你窮啊富的?？墒?，剛過了幾年幸福生活，小鬼子就從關(guān)東攆過來了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接著說：“種兒她娘，你還記得嗎？在你補棉褲腿的那陣，我心里甜滋滋地想，這個漂亮的大姑娘就是我的媳婦??！在這天底下，除了我娘和我媳婦，還有哪個女人會關(guān)心我的棉褲腿呢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沒有說話，只是默默地一針一線地縫補著棉褲腿。她的動作輕柔而熟練，每一針都仿佛傾注了她對父親的愛意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繼續(xù)說：“你是個很有心眼的人，你用玉手鐲套住了我的心，使我拿定主意回去找你；即使不當(dāng)逃兵也要回去告訴你在家等著我，我早晚來娶你，用八抬大轎來娶你?！备赣H平時話不多，說不清這陣咋回事，話特別多，像出了毛病的洋戲匣子，關(guān)也關(guān)不住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還是沒接話，她一把抱住了父親的粗胳膊，明眸大眼望著洞外，忽閃忽閃的，閃著滿眼淚光。外邊下雪了，一片雪花飄進(jìn)來，粘在母親的睫毛上，瞬間溶化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抱了抱母親，拍著她的肩膀說：“雪一住你就回家吧，別掛著我。貓有九條命，我有三條命，你信不信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母親沒回答信與不信的問題，只是要求父親聽她一句勸：“對那伙土匪多留個心眼。山口子不光有一個你，還有那么多龍家弟兄，小心為好！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然而，父親卻顯得非常自信，他嘴角微揚，似乎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胸有成竹。他揮了揮手，打斷了母親的話語，說道：“你就別操心了，我心里有數(shù)，知道該怎么做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固執(zhí)地認(rèn)為母親的話完全是多余的，堅信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。他看著母親，吩咐道：“你就放心回家去照顧好種兒和娘吧，這里有我呢?！闭f完，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子彈殼，遞給母親，“把這些帶給種兒玩吧，這孩子想我了。要不是鬧鬼子，我肯定會帶他上山去打兔子的。冬天的兔子可肥了，皮毛也好，在雪窩子里它們跑不快，一槍一個，很好打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雪住了，天空開始放晴，陽光灑在雪地上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。父親對大貴說：“大貴，你護(hù)送你嫂子回莊，路上小心點。”大貴應(yīng)了一聲，然后走到毛驢旁邊，將兩口袋大米擱在了毛驢背上。這兩口袋大米也是戰(zhàn)利品，是他們從敵人那里繳獲來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另一頭母親騎著毛驢，父親見她的背影漸行漸遠(yuǎn)，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。而母親那憂心忡忡的神情，也深深地印刻在了父親的腦海里，即使過了許多年，他依然記憶猶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再說趕著毛驢的大貴，臉上掛著勝利者的自豪表情，嘴里哼著歌：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青悠呀兒青又青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送哥哥去當(dāng)兵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當(dāng)兵好當(dāng)兵妙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當(dāng)兵戴花坐花轎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…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大貴粗聲野氣的吼唱，逗笑了我的娘，這么個大爺們兒，還哥呀妹的唱得蠻來勁兒?？涞么筚F抓耳撓腮、面紅耳赤，說：“俺不是唱，是瞎咋呼哩，高興嘛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娘知道大貴家境貧寒，三十歲才娶上媳婦，上上個月喜添貴子，一家人當(dāng)成寶貝蛋。隊伍出發(fā)那天，他媳婦哭著鬧著不讓他走，他是把媳婦強行鎖在屋里跑出來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娘笑著說：“你準(zhǔn)是想媳婦了，回家住一宿，小兩口好好親熱親熱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大貴說：“這可不行，大龍哥有令，快去快回，還要打仗呢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娘故意逗笑說：“他叫你快回你就快回呀？他的話是圣旨呀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大貴“啊呀”一聲：“嫂子，你可是不知道，好家伙，他的話比圣旨還圣旨，誰敢不聽，他就一口吞了誰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娘笑道：“我就敢不聽，他不帶我上山，我就自個兒上山；他說老娘們兒不會打仗，我就上戰(zhàn)場打給他看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大貴說：“嫂子啊，你是誰，俺是誰？你是他的嬌娘子，俺是他的兵，誰敢跟你比呀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娘說：“你大龍哥這個人性子烈，說話吵架似的叫人害怕，可他是個透明、磊落、率性的人，沒壞心眼兒。我剛才是說著玩，當(dāng)不得真。大伙既然推舉他當(dāng)首領(lǐng)，就要聽他的號令，要不然，咱的義勇隊怎么帶呀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大貴反過來夸我娘：“關(guān)東嫂子你不是個尋常嫂子，模樣又俊又懂大事，怪不得俺家二貴說，找媳婦要找你這樣的哩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娘舉起巴掌：“胡說，掌嘴！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當(dāng)叔嫂二人一路有說有笑地走進(jìn)小龍莊時，一下被鄉(xiāng)親們團(tuán)團(tuán)圍住了。人們七嘴八舌地打聽自家親人的身體狀況以及山口子的戰(zhàn)況。面對鄉(xiāng)親們的關(guān)切，我娘耐心地一一作答，詳細(xì)地講述著每個人的情況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趁著我娘忙著回答問題的間隙，大貴趁機抽身離開了人群，他沒有回家去看看，只是遠(yuǎn)遠(yuǎn)地朝著自家的方向深情地望了幾眼，然后毅然決然地轉(zhuǎn)身，頭也不回地奔跑起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娘將驢背上馱回來的大米卸下來，開始分發(fā)給各家各戶。她告訴鄉(xiāng)親們，這種大米是她老家出產(chǎn)的關(guān)東大米，是小鬼子從大老遠(yuǎn)的地方馱過來孝敬咱們的。關(guān)東以盛產(chǎn)大米而聞名，山東則以小米著稱，兩者各有千秋，味道獨特。娘希望大家都能嘗嘗這關(guān)東大米的味道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記憶中的小龍莊，因為這批大米的到來，變得像過年一樣熱鬧了整整兩天。大人們紛紛燒香磕頭，虔誠地祈禱著三太子保佑大家平安無事。而在每家每戶的廚房里，都傳來了咕嗒咕嗒拉風(fēng)箱的聲音，以及燒火做飯的香氣。整個小龍莊都彌漫著香噴噴的大米飯的香甜味道，小孩子過年似的打燈籠、放鞭炮，蹦蹦跳跳唱兒歌——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雞勾勾天明了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老頭起來喂牛了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老奶奶補衣裳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一補補到牛B上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可是，正當(dāng)小龍莊的鄉(xiāng)親們，用自己的特殊方式，表達(dá)勝利喜悅的時侯，小鬼子向義勇隊惡狠狠地?fù)溥^來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 style="text-align:center;"><b style="color:rgb(25, 25, 25);">感謝您的光臨支持</b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