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 幾個書為媒，畫為緣的老兄弟老姐妹，按照不成文的默契，每月都要湊一湊——帶著自己書和畫，攤開曬一曬，然后互相品一品，砸牙評一評，偶爾有點議左，不惟絕少齷齪，反而愈見坦誠，倒是其樂融融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比起來我是積習難改而最懶散的一個，例如懶于練習和創(chuàng)作，每每開會和遇到展覽之類的“會員活動”，多是不到墻根不動手，有時到了跟前也“頂缸”——把本來“別用”的涂鴉拿來應(yīng)急替代。上月例會上曬的幾張字(如圖），就是寫給幾個有弄墨同好的朋友的，因尚未奉送，就先拿來作靶——以供品評，對別人或可一笑，對自己正好引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并不是說自己寫的字就一無是處，其中也有故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首先，先嚴早年讀過幾年私塾，在那個年代算個莊稼文化人，所以，家雖清貧但硯墨紙筆卻是常用的“老物件”。只是，我只把這些“圣人”之物當玩具，常常弄得黎首黥面，肌膚云吞，被先嚴呵斥為“不敬夫子不成才”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(圖自右起:海之緣、杏壇花語、芳華、柏安、何宛、幽蘭百合、趙曉云、于克儉)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到了上高級小學時?，每周有一節(jié)“大仿課”卻格外吃力——要自帶硯臺和墨條，自研磨。我家那塊周邊鏤空雕飾牡丹花紋，形如犁頭，硯田大小足可容掌，且有蓄墨溝槽的徐公硯又大又沉，書包盛不下需搬去搬回——成了我不太喜歡“大仿”課的主要原因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轉(zhuǎn)眼就念初中。想不到遇上了史無前例的全民大普及，大應(yīng)用毛筆字的時代，所以在“續(xù)初中”的兩年多里寫的毛筆字比此前十多年之和還要多?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大約是“初四”那年七月的一天午后，一場摧枯拉朽的暴雨不期而至。雨雖大雖疾，卻說停就停，立停立晴。剛剛把墻上的“大紙涂鴉”刮得沖得七零八落，然而，那些經(jīng)過洗禮仍完好或局部完好的部分，在雨后的陽光里，墨色反而更加清亮，黑白分明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彎腰追一只被雨打濕了翅膀的灰喜鵲，卻碰到別人腿上。喜鵲趁機撲棱幾下翅膀飛了，我抬頭卻兩眼對四眼——政治老師、美術(shù)老師不約而同的側(cè)臉看著我。羞得我唯恐躲避不及，卻聽見他們說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這字也看不出臨摹什么貼，不拘一格，力道精神”——是美術(shù)老師的磁性男低音?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他們弄這個專欄時我在現(xiàn)場，這個按語是邊想邊寫的，一揮而就，你看這些線條像橡皮筋一樣有彈性?！薄钦卫蠋熡悬c嘶啞的聲音?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…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聲音在身后，高興在心頭，甚至有點心跳，以至于一步踏進水坑里，也顧不得——拔腿就逃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因為，當時我的美術(shù)老師是六十年代初剛參加工作的“山藝”美術(shù)系高才生，我們對他的書、畫、歌、舞佩服得五體投地；政治老師無論是板書的粉筆字、蘸水筆或鋼筆的硬筆字，還是字大如斗的擘書、小如蠅頭的行草筆記，都在當時的教育教師的隊伍中頗負盛名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最重要的是，這或許是我喜歡，也可以說是有點熱愛毛筆書寫的原點、原動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(圖右起:田茂海、于克儉、杏壇花語)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不覺就到了我念師范，不覺就到了1969建國二十周年大慶。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淄博師范利用校門兩側(cè)雁翼形墻壁，編排一期“國慶專欄”，由時任時美術(shù)教研組長的“徐公 諱 金堤”先生負責總美編。審小樣的時候，兩側(cè)的楹聯(lián)本來是用的黑體方塊字。徐端詳一會后對我的班主任、美術(shù)教師“孔公 諱 令鎮(zhèn)”先生說:“我看這副對子，還是用手寫大字更活潑點”。當時，孔的行楷書大字，不僅是學校里的吸睛焦點，也是周村衢沖要道上的靚麗景色。所以，徐老師的用意就是讓孔老師來寫。但是，孔老師聽了除頷首贊成外又提議，“既然如此，就找個學生來寫，也更體現(xiàn)學生的主體性”。?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那好，找誰寫就由你定，注意不求寫得多完美，要本真更好?！毙炖蠋熧澇刹⒀a充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想不到孔老師將這一任務(wù)交給了我。我很興奮，但也沒想到寫了兩次都沒過他這一關(guān)，寫第三遍前，他提醒我“別模仿別人，特別是別模仿我，你咋想的就咋寫。”聞言我恍然大悟，前兩遍他相不中的原因——自己特喜歡孔老師的榜書大字，既有顏的豐腴柳的筋骨，又跳著黃的奔放不拘，在結(jié)體和筆脈轉(zhuǎn)換之間，還顯露鄭板橋的機智和灑脫。因此不知不覺間就模仿他，現(xiàn)在被“當頭棒喝”，更如醍醐灌頂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幾件事雖小，在經(jīng)歷了快六十年的歲月后仍然清晰如昨。因為他們教我的已經(jīng)超越了毛筆書寫本身，特別對我最初十多年教學第一線的工作，產(chǎn)生的啟示和教益非常大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第一，教師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，或許對自己某些言行并沒太注意，但是對具體相關(guān)的學生來說，卻可能成為啟動他某種興趣，增強自信的杠點或動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第二，尊重學生和尊重個性，是教師教育教學的不二法門，廣而言之，授教者要與受教者之間進行自然本色的交流，要有自覺的將社會的要求和任務(wù)，融合到自然自覺，自省自勵的境界的能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第三，教師的職業(yè)權(quán)威是在身體力行的點點滴滴中積累和樹立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當然，話題回歸到書畫本身，還是離不開基本功的。需要澄清的是，基本功絕不僅僅是臨摹。對書畫的臨摹，應(yīng)該而且必須是“質(zhì)變”(新生創(chuàng)新）的溫床，不能是永遠一成不變地依樣畫葫蘆。反之是出不了，更不存在那么多自詡的，熱炒的，資本運作或人為裝潢的“大師”級書畫家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如張芝之于章草，被譽為草書之祖，可見他的地位。但是除了史論民譽，絕無他自己的大言不慚！“張顛素狂”齊名，指的是同有“草圣”之譽的張旭、懷素。用歷史時間衡量 ，他倆是同時代的人，而具體到人生，張旭比懷素年長50多歲，早逝30來年?？墒撬麄冋l也不爭孰前孰后，誰也沒厚臉皮自謂“草圣”唯一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又說明什么呢？嗚呼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現(xiàn)今大師多如狗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一只更比一只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假作真時真亦假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你噴他射我大吼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宋江江州食屎尿，?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江湖從不分美丑？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只要臉皮黑且厚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管它裝貓又變狗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種已經(jīng)橫行無忌數(shù)十年的文化“時髦”，招搖過市，導(dǎo)致書壇畫苑一片猙獰。原因必須深究，問題必須解決，否則還有可辨，可讀，可用的漢字嗎？漢字的這些特征被糟踏殆盡，還有他M的這么多欺世盜名的書畫“大師”嗎？更別提那些書法的研究生、博士生、博導(dǎo)之類了！更奇芭的是，他們還經(jīng)常在大庭廣眾之下進行表演——就連他們不知私底下練習了多少回才拿出來表演的幾個字，也常常錯筆錯劃——除了厚顏以外，真不知這些學歷名頭之內(nèi)，還包著多少爛絮稻草？所以比較起來，倒是我們這些普普通通的，以書畫為愛好，把寫寫畫畫當做精神伙伴，當做時光伴侶的老兄弟、姐妹，不僅更實在，而且更純粹！不僅能寫幾筆，能畫幾筆，而且絕不會以丑為美，相反倒是美得更自然，更真實，更和諧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上，小事漫談，也無題。下贅黃昏散步目給所得，遂吟數(shù)韻如次。乙巳仲冬木復(fù)生于宣靜齋: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耕云種菊天上客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潑墨涂朱世間俗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山高不搖儀勝舞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流水無弦韻自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又附: 例會涂鴉五禎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漢班固《漢書·漢景十三王傳贊》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人淡如菊 ，心素如簡，書之歲華，其曰可讀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司空圖《二十四品詩》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春風若有憐花意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可否許我再少年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文章真處性情見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談笑深時風雨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孤云出岫去留一無所系，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朗月懸空靜躁兩不相干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注釋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? 上世紀初至60年代末的小學，分初級、高級兩個學段；1—4年級為初級小學，5—6年級為高級小學，共六年；初升高需經(jīng)過升學考試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? 所謂“續(xù)初中”是指1963年入學的初中生，本應(yīng)在1966年畢業(yè)。但因為時代原因，推遲到1968年才離校。所以文中說的是1967年的七月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? 美術(shù)老師孫寶基先生，是堪稱完美的存在。不止美術(shù)專業(yè)理論和畫技扎實，還能歌善舞；其是非分明，為人正直的道德人品，深受同學們愛戴尊重。調(diào)離淄博十六中后，供職于于張店區(qū)文化藝術(shù)館，并榮退，現(xiàn)健在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? 政治老師苗公 諱 穎，他實事求是的工作作風，虛懷若谷的君子形象，娓娓道來的教學風格，使他具有像磁石一樣的人格魅力。自淄博十六中后，次第供職于桓臺教研室(主任）、勝利油田一中(據(jù)悉已古多年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? 徐公 諱 金堤、孔公 諱 令鎮(zhèn)，據(jù)悉皆古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今憶諸師，并對已駕鶴于無極而自由者苗公、徐公、孔公致深切追思懷念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祝健在恩師，健康長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? 水滸故事，宋江醉題反詩被打入江州死牢。為了逃罪活命不得不裝瘋賣傻，甚至吃屎喝尿蒙混過關(guān)——極盡丑態(tài)表演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