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北海老街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過去,兩次過境廣西北海市,都未曾歇腳,今年,要不是老伴把北海作為躲冬之地,我怕是此生都不會來北海;要不是北海有一條北海老街,我也不會喜歡上北海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今天上午,老伴起意去老街,我不情愿地做她的隨從。我看過太多的古鎮(zhèn)古街,都不曾從心眼里喜歡過,今天去北海古街,也沒指望它能給我多少感官上的視覺沖擊?,F(xiàn)在的古鎮(zhèn)、古街,多是刻意地復(fù)制一點(diǎn)地域風(fēng)情的建筑,至于它的靈魂在不在、有多少,又有誰去顧及呢?人們心中只有資本的傳奇,沒有文化的魅力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北海老街卻劍走偏鋒,既不整舊如舊,也不盲目擴(kuò)張,它大抵保留了原有的模樣,尤為令我驚訝的是它的背街背巷還居住著原居民,他們喂著雞鴨,墻根下睡著慵懶的貓貓狗狗,還有冒著藍(lán)煙的煤爐,還有藏著清洌甘甜的古井……這些近似農(nóng)耕文化的符號,不僅沒拉低老街的文化段位,恰恰正是它們擺脫了空殼古跡的文化尷尬,還見證著這條老街的靈魂還在、它的根還頑強(qiáng)地扎在這條200多年老街的歷史沃土中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北海老街騎樓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不得不承認(rèn),這是我所見過的為數(shù)不多的還保留著原始文化風(fēng)貌的老街。街道東西向,筆直,兩邊的屋頂扛著金燦燦的陽光,此刻,陽光還沒來得及潑向街心,街石泛著冷冷的光。老街靜靜地躺著,抬眼遠(yuǎn)望,它的縱深似乎是要洞穿歲月的壁壘,帶我去探尋它昔日的輝煌和傳奇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北海老街始建于1821年(清道光元年),初名"升平街",僅有200米長,4米寬,位于現(xiàn)今北海市的沙脊街附近。這條小街因建在形似脊椎隆起的沙帶上而得名,是北海市區(qū)最早的街道,有"北海第一街"之稱 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北海老街因位于珠海路,于1927年改名珠海路。顯然,升平街比珠海路好,“升平”二字承載著北海市的城市記憶,自北海開埠后,先后有英法德等八個國家在此開了領(lǐng)事館,那時,升平街是北海最繁華的商業(yè)街區(qū),也是北海市歌舞升平的象征。當(dāng)我站在英國領(lǐng)事館遺址面前,那斑駁的墻壁,那拱型門扛著的古老歲月,似乎都在告訴我升平街曾經(jīng)的繁華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當(dāng)然,珠海路也師出有名?!爸楹B贰币幻从谒晨康牧轂?,古代因盛產(chǎn)珍珠得名“珠母海”。《舊唐書·地理志》有載:“廉州合浦有珠母海,郡有采珠之所?!惫湃苏J(rèn)為珠貝產(chǎn)珠就像女性懷孕,便把珠貝叫“貝母”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英國駐北海領(lǐng)事館舊址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北海老街是北海的文化符號,記錄著自道光年間逐漸繁衍而成的城市的變遷。它和同時期出現(xiàn)的領(lǐng)事館、洋行、教會設(shè)施等西洋建筑群,是北海成為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最重的砝碼,是這個城市可感可觸最直觀的史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走在老街上,宛若它如陳皮、八角,愈老愈香,其文化價值也隨著時代發(fā)展,越來越為人們所認(rèn)知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老街兩邊是騎樓,嶺南的許多街市都有騎樓。我很喜歡這種建筑范式,它不花里胡哨,像有氣節(jié)的漢子,站得直,有骨氣,沒有絲毫的扭捏之態(tài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嶺南騎樓是一種融合中西建筑智慧、適應(yīng)嶺南氣候的獨(dú)特建筑形式,底層設(shè)連續(xù)柱廊形成遮陽避雨的通行空間,上層為商住兩用結(jié)構(gòu),并采用中西合璧的裝飾風(fēng)格?。?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北海老街的騎樓內(nèi)廊寬兩米多,由立柱支撐頂蓋,形成全天候人行通道。??它立面裝飾融合?巴洛克山花、?羅馬柱等西式元素與中式?灰塑、?磚雕、?滿洲窗等傳統(tǒng)工藝,形成“?南洋風(fēng)”的鄉(xiāng)土化變體。??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這是街墻,更是文化墻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騎樓是老街最有風(fēng)情的靈魂。兩三層高的小樓沿街排開,朱紅的木窗欞褪了色,卻仍留著精致的雕花,它們掩在榕樹和三角梅的懷抱里,像美人眼角未褪的風(fēng)情。廊柱是蒼老的,卻如錚錚鐵骨挺立著,撐著連綿的騎樓長廊,這種獨(dú)具匠心的建筑,既擋得住南海的驕陽,也遮得住突如其來的雨絲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很喜歡騎樓潮濕的廊柱,它是青色的,且腐朽著,似乎隨時就要坍塌,但它墻上的青苔卻鮮活地承接著細(xì)碎的陽光,與褪色的招牌相映成趣——“百年蝦仔餅”、“老字號豬腳粉”、“陳記螺螄粉”的標(biāo)牌被時光磨得溫潤,卻依舊透著煙火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老街時光的腳步很輕、很慢,它是怕吵醒了老街人的恬淡。一路走來,我沒聽見商家的吆喝,沒有內(nèi)地商埠慣用的喇叭忽悠聲。挑著擔(dān)子的小販走街串巷,竹筐里的海鮮帶著海的咸腥,與街邊早餐店飄出的蝦仔餅香氣纏繞在一起。我聞不得海味,但我是覺得老街里彌漫著的海腥味,是對我于老街的癡迷最溫婉的滋養(yǎng)。我渴了,買了一罐C100的檸檬味果汁,味還是平時的味,我猛灌了一口,入口微香,回甘卻久,恰如老街賜予我的特別的味道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睡在三角梅里的“小城故事”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臨近正午,陽光亦盛,我坐在騎樓里的騰椅上,看行人緩緩走過。穿花裙的姑娘提著剛買的貝殼飾品,白發(fā)蒼蒼的老者拄著拐杖慢慢踱步,孩童追著光斑奔跑,游人慢悠悠地走過……看著這些藏在歲月皺紋里的悠閑,我是覺得老街的時光在被慢慢拉長。我祈禱著,這時日再韌一點(diǎn)、再韌一點(diǎn),別被數(shù)字時代的快捷、實(shí)用之力扯碎了、拉斷了。這斷、這碎,不是一條老街的淪陷,是一種文明的毀滅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偶爾有海風(fēng)穿過長廊,帶著海的濕潤,拂過臉頰,讓人想起那些關(guān)于遠(yuǎn)航與歸航的故事——當(dāng)年的商船從這里出發(fā),載著絲綢與瓷器,也載著先輩的夢想。當(dāng)然,老街也用它特有的風(fēng)姿,迎迓著前來老街尋夢的旅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老街的西盡頭立著一個牌坊,牌坊的主體結(jié)構(gòu)是欄柵狀。圓柱子醬紅色,古樸、莊重。牌頂?shù)氖迳峡讨吧浇帧比齻€字。字,磨損得很嚴(yán)重,滿是滄桑,但它的筋骨畢現(xiàn),似乎是要鎮(zhèn)守這百年老街的從容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欄柵”之外,人來人往,車水馬龍,那是一個喧囂著的、與老街截然不同的世界。它們彼此的對峙不是交敵,是兩種文明的審視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老街西盡頭的牌坊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意欲未盡,老伴說要回店休息。我依了,但我下午一定要再來一趟老街,我要走進(jìn)老街的背街背巷,它們是老街的毛細(xì)血管,里面或許幽藏著更為溫情的老街細(xì)節(jié)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午飯后,我又撲進(jìn)了老街的懷抱,在一條叫“街渡口”的小巷,我鉆進(jìn)了老街的縱深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街渡口很窄,寬不過兩米,進(jìn)深百余米。在街的盡頭,幾個老頭在喝茶,估摸著他們都是八十開外了,一個個生得精瘦。我給他們敬煙,想和他們聊聊英法德在老街建領(lǐng)事館的事。他們不問我的來路,也不問我的意圖,爭先恐后地嘰哩哇啦起來。他們說方言,我聽不懂。其中一人見我惘然,指著一個年歲更大的,用生硬的普通話說:“他在柳州上過洋學(xué)堂,他說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洋學(xué)堂”說,洋人來老街建館是一樁大好事。1876年,中英簽訂《煙臺條約》,老街被辟為通商口岸,這時,老街才有了真正的繁華,洋人還為老街帶來了洋火、洋油、基督教,建了教堂,接濟(jì)窮人,收養(yǎng)孤兒……說著說著,他竟然說起了被殖民與經(jīng)濟(jì)的關(guān)系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的話越說越“野”,以至于我都不敢實(shí)錄于此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幾個老人一直生活在老街,有的人從來沒出過北海,他們說北海、北海老街是世上最好的地方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眼界所困、生涯所限,我不能、也不該說他們是妄言,再說,幸福是一種純個人情感體驗(yàn),他們說老街“最好”就是最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何如不是呢?我走過不少的所謂老鎮(zhèn)老街,人們都說它們的好,但我不以為然。有誰像北海老街這樣,還讓它的原居民有滋有味地守著他們的根?讓他們用慣有的生活習(xí)慣從容應(yīng)對著瞬息萬變的外部世界?我也因此覺得北海老街是我見過的最好的老街。它是老建筑,更有實(shí)實(shí)在在的老居民和他們念茲在茲的老式日子、老式快活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街渡口里的“洋學(xué)堂”老頭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執(zhí)拗地認(rèn)為,再古老的街村,一旦沒了原居民、沒了他們原滋原味的生活方式,所謂的“老”,空殼而己,老,只是年代上的意義,卻沒有根植于歷史的精神影像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夕陽西下時,我走到老街的東盡頭,見有一標(biāo)牌,上書“路的盡頭是?!?。難說它包含著哲理,它與“我在某某地等你”或“我在某某地想你”都是同一種話術(shù),但它說的是事實(shí),老街的盡頭是海浪洶涌的北部灣,老街的街口像能勘破煙塵的眼睛,審視著封閉與開放纏繞的歷史。那濤聲,似泣訴,又似回響,呼應(yīng)著老街對歷史的守候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此刻,我想起了“洋學(xué)堂”的一席話。他說最近看到一則消息,有中國科學(xué)院院土、北大的建筑學(xué)家、美國駐廣州總領(lǐng)事館的外交官,看過北海老街后,以為北海老街是保存最完美的中西建筑文化結(jié)合的古街,應(yīng)該向聯(lián)合國申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也許,在外人看來,北海人再內(nèi)斂,也應(yīng)該在老街的某處立一塊石碑,既然有如此眾多名人的加持,何如不刻上這他們的金玉良言,至少可以掙得幾文銀兩。再也許,北海人遵從的是“內(nèi)圣為王”的傳統(tǒng)古訓(xùn),北海老街因?yàn)槭潜焙5模杂衅洫?dú)特的風(fēng)情,才是世界的,大可不必借言造勢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要走了,回頭望去,騎樓的剪影被晚霞染成暖橙色,街石上的光影漸漸淡去,街面也冷清了許多,但它還是瑰寶一樣,在我的心底留下深深的印記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北海老街,沒有驚心動魄的傳奇,只有柴米油鹽的煙火與歲月沉淀的溫潤。它像一卷被時光磨亮的長卷,每一筆都寫滿生活的詩意,每一頁都藏著城市的根脈。離開時,我?guī)ё吡艘话r仔餅,也帶走了一段關(guān)于老街的溫柔記憶,那記憶里,有海的咸腥,有陽光的溫度,更有時光不曾帶走的人間的煙火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2025/11/25北海海宸酒店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路遇街頭畫家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老街里的歷史指向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不只是街道,還是味道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江湖中的文化秩序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“有家鋪?zhàn)印痹诘饶?lt;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“你別急,我上廁所去了?!?lt;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有酒駕、醉駕,還有假駕</b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 style="font-size:15px;"> 在騎樓里慢享時光</b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