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文字：朱寶樹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圖片：AI生成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【閑人寫心】20世紀(jì)六七十年代，岔河老街手藝人，是一群不被人關(guān)注，卻為社會、為百姓帶來很多方便的人。老手藝、老師傅們早已淡出人們的視野，他們曾經(jīng)為百姓生活帶來的方便和奉獻(xiàn)，不應(yīng)該被忘記；我不是懷念那個貧窮落后的手工時代，而是懷念那些含辛茹苦的手藝人；我不能為他們做些什么，能做的僅是用文字把他們記錄下來，鐫刻于腦海，銘記在心底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——寫在前面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皮匠師傅，就是人們對在路邊擺攤修鞋補(bǔ)鞋人的稱呼。古代有“三個臭皮匠頂過諸葛亮”一說，似乎讓人覺得皮匠行當(dāng)曾經(jīng)也是被人高看一眼的職業(yè)。其實，那是因為“皮匠”與“裨將”諧音?！榜詫ⅰ笔枪糯婈犞械母睂?，是“三個副將的智慧加起來能比得上諸葛亮”的意思。修鞋皮匠與諸葛亮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，談何頂過諸葛亮？只是諧音訛傳千年，變成現(xiàn)在說法。自古以來皮匠手藝行當(dāng)，就是社會最底層“卑微”的職業(yè)，是成天與又臟又臭破舊鞋子打交道的人，是不被人平視更不可能仰視的人?？稍谖倚闹?，皮匠手藝是崇高的職業(yè)，皮匠師傅是我最愛、最敬愛的人。因為我父親、母親，我大哥都是皮匠師傅，我十三歲學(xué)皮匠，我也是皮匠手藝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現(xiàn)在無論是在城市還是鄉(xiāng)村，年輕人不知道有皮匠這個行當(dāng)，也看不到皮匠師傅了。因為現(xiàn)在人們穿的鞋都是買的，就是穿破舊了，也很少再去修補(bǔ)。偶爾在城市落角，看到擺地攤修補(bǔ)鞋子的，那也是現(xiàn)代化工具了，有機(jī)器，有鐵掌。來修鞋的客人，最多是在皮鞋底上釘個鐵掌什么的，沒有大修大補(bǔ)的。而現(xiàn)在人就是去修鞋，也是油光澄亮，不可能像過去農(nóng)民穿的解放鞋那樣，又臟又臭。除了補(bǔ)鞋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沒有新鞋縫制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20世紀(jì)六七十年代，那個時候，城市百貨公司有皮鞋、膠鞋等鞋子賣，大城市也有專業(yè)鞋店制售皮鞋、布鞋?？傻搅肃l(xiāng)鎮(zhèn)集市，到我們家古鎮(zhèn)老街，雖有百貨公司，可除了賣“解放鞋”、“膠皮鞋靴”，是沒有普通百姓穿的鞋子賣的。就是有賣的，老百姓也買不起。大人小孩穿的鞋子，都是家庭主婦自己做鞋邦，做鞋底縫到一起，或者會把鞋幫鞋底做好，到街上花錢請皮匠師傅縫。皮匠師傅縫好的鞋，會用楦頭定型，穿起來有型舒服好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縫新鞋是皮匠師傅主要生意，縫鞋也叫“上鞋子”，就是把鞋邦鞋底縫到一起。上鞋子，看上去是不起眼的活，卻是一點不能馬虎的技術(shù)活?！靶粻幏郑虏粻幋纭保钜稽c，腳都會喊疼?？p鞋子有多鐘縫法，明縫，暗縫，反縫。反上鞋子是最費事、最美觀、最需要技術(shù)的。無論是什么樣縫制方法，全憑一錐一線兩針一雙手。同樣是一副鞋邦鞋底，要縫制成有型合腳、不夾腳不框松、不墊腳、不磨腳合腳的鞋，對縫制手藝要求是很高的。我學(xué)徒兩年，父親讓我返工縫制的鞋不知道有多少雙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皮匠師傅除了縫新鞋，更多的是補(bǔ)舊鞋。補(bǔ)鞋最多的是打鞋掌子。手工做的布底鞋，經(jīng)不起摩擦，穿不久就得打鞋掌。很多人不知道，那個時候打鞋掌用什么皮。最早是用牛皮，后來用帆布皮帶，自行車外胎，再后來有各種橡膠皮了。細(xì)心的朋友可能注意到，皮匠用的很多材料，都與皮有關(guān)。是的，“皮匠”名字，其實最早就是因為與皮有關(guān)才叫皮匠的。最初人們把鞣制牛皮，制作皮革，制作皮箱、皮靴、劍鞘等與牛皮有關(guān)的工匠都稱作皮匠。隨著手工業(yè)細(xì)分，300多年前開始，皮匠才作為縫制修補(bǔ)鞋子手藝人特定稱呼。清朝典籍有書面記載。五六十年前，帆布帶，自行車外胎非常少的時候，我父親用的皮，大多數(shù)是自己“鞣制”的“熟牛皮”，也有非常薄軟的皮是從外地買的。自己“鞣制”牛皮的成本低，就是又臟又臭又費事。那個時候父親把農(nóng)村宰殺剝下來的牛皮買回來，通過削肉，石灰水浸泡，除毛等一系列工序，使生皮成為熟皮。晾干以后，再用這些皮做鞋底，打掌子等。那個時候老街所有皮匠師傅中，只有我父親會鞣皮，其他人家都不會。我?guī)透赣H鞣過皮，“鞣皮”時的石灰味加牛皮臭味，現(xiàn)在想起來都想吐。父親每次用毛巾把口鼻扎著捂住，在惡臭刺鼻的牛皮石灰池旁，一呆就是幾個小時，就是為了省點錢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修鞋補(bǔ)鞋除了為布底鞋打掌子，還有補(bǔ)膠皮鞋，膠皮靴，解放鞋等。那個時候農(nóng)民補(bǔ)鞋，幾乎沒有從家里拿來干凈鞋的，都是臨時從腳上脫下來，要求修補(bǔ)的解放鞋。很多時候鞋子里面還有淤泥，那個臟，那個臭，沒有做過皮匠手藝的人是無法體會的。過去逢年過節(jié)特別是過年，一年忙到頭，家庭主婦為大人小孩做一身新衣服，做一雙新鞋，是對家人，對孩子最好的獎賞。進(jìn)了冬月臘月，就是皮匠生意旺季，經(jīng)常需要白天黑夜忙，一直忙到除夕，把所有新鞋都保質(zhì)保量準(zhǔn)時交給客戶，皮匠師傅這一年就算忙完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岔河老街雖然不大，但它是四鄉(xiāng)八鎮(zhèn)最大最繁華的集市。農(nóng)民買賣包括做衣服，縫鞋子都到這里。20世紀(jì)六七十年代，岔河老街做皮匠手藝的，只有五家，九位師傅。其中四位殘疾人分布在四家，唯有我家都是健康人。他們分別是：陳聾子家（半語子不會說話)夫妻倆;陳克勒（駝背）陳克高弟兄倆：楊啞巴還是瘸子、周啞巴；除了這些人，就是我家父親、母親，大哥仨正常人了。過去我覺得不理解，老街為什么那么多皮匠都是殘疾人。后來走過很多地方，主意到，做皮匠手藝的人，不少也都是殘疾人。到現(xiàn)在也不明白是為什么？不過，正因為如此，我對我父母做著多是殘疾人做的手藝，一輩子就靠一把錐子，一雙手，把我們兄弟姐妹七人撫養(yǎng)大，更覺得不容易，更加感恩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上世紀(jì)六七十年代，就是我父母等幾位健康的人與幾位殘疾人，用他們的雙手，為千家萬戶縫新鞋修舊鞋。基本滿足了百姓服務(wù)需要。在我印象中，他們開始都是各家各戶單干的。記不清是什么時候開始，被組織起來集體了，成為街道下屬的集體企業(yè)，幾家皮匠九個師傅，組成岔河皮匠店。店鋪是中街李啞巴家北邊一間草房。房門朝東，門口和室內(nèi)都是工作間。因為原來都是各家各戶做的，都有自己的老客戶，組織到一起，客人習(xí)慣叫我父親陳師傅，叫半語子啞巴是聾子師傅，叫陳克勤是腰不好師傅，還有楊啞巴，周啞巴師傅等。就是這樣五家9人，五個健康人和四個殘疾人在一起集體了好幾年。什么時候“散伙”的也記不清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像我們這么大歲數(shù)的人，在那個年代，有幾人沒穿過包括我父母在內(nèi)老家皮匠縫制的新鞋，有幾人沒有穿過有他們修補(bǔ)的舊鞋。在那個“新三年舊三年修修補(bǔ)補(bǔ)再三年”的年代，老街手藝人皮匠師傅，就是憑借他們一雙手，一把錐子，兩根針，在街旁路邊不被人注意，少有人平視的地方，默默的工作著，一針一線掙錢養(yǎng)家糊口，一釘一錘為百姓提供方便。他們從來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他們，在意的是讓每個人高興而來，滿意而歸，新鞋舊鞋穿在腳上舒舒服服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么多年來，無論我走到哪里，只要看到路邊修鞋人，我都會停下腳步多看幾眼。在我心里，這個世界上的手藝人，手藝人中的皮匠師傅，是我心中最愛的人，最崇敬的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幸福方圓（朱寶樹）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2024年11月26日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北京 寬心居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