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 隨著年歲的增長,我越來越懷念父親,也越來越理解父親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的父親叫周伯霖,他少壯從軍,老年淡泊名利,在山村過著半耕半讀的的生活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在我年輕的時候,常??匆姼赣H和母親吵架。當父親把我母親氣哭的時候,不管父親有不有理,我都站在母親一邊,去數(shù)落父親,父親就喘著粗氣,翻著白眼,無奈地跑開了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一天傍晚,父母在客廳里又吵了起來,那時我正在趕一篇文章,干脆關起書房的門,那怕客廳傳來了摔碗的聲音,我也充耳不聞,埋頭寫作。當我把稿子寫完,推開門一看,客廳里一片狼藉,我又一次沖父親發(fā)火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另外一件事,讓我跟父親的關系更加緊張了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那是冬天的一個傍晚,外面正下著雨,村里的一個女人牽著她的小孩上我家告狀,說我家大侄子打了他的兒子,女人哭哭啼啼地說:“我就這一個寶貝兒子,你若是打死他了,地上無生,上天無還,你叫我怎么辦?”見此情景,我就把大侄子罵了一頓,大侄子哇的一哭了起來,父親從房間拿著根棍子向我沖來,我見勢不妙,撒腿就往山上跑。后面?zhèn)鱽怼卑ゼs”一聲,我扭頭一看,見父親竟摔倒在田埂下。我連忙沖回去扶起父親,父親還是生氣地在我臉上甩了一巴掌。我大聲地嚷道:你慣,你慣,把他慣上天都可以!”我哭著跑開了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有一次快過年的時候,大侄子因為肺炎而住了院。除夕那天,父親叫母親和我去陪侄子,那天夜里,我與大侄子和母親擠在一張床上,我看著病房那白色的墻壁,聽到外面遠遠近近的鞭炮聲,總也睡不著,心里對父親難免又生出一些怨氣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雖然脾氣有點暴躁,卻是一位大詩人,創(chuàng)作水平在詩社都是數(shù)一數(shù)二的。每年的重陽節(jié)或春節(jié),父親的好多詩友都來我家做客,父母好酒好菜的招待他們,他們把酒言歡,即興賦詩,那份得意與豪放當時在我的眼里就像是一種狂態(tài),我只是站在旁邊傻笑,好像自己完全是個局外人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父親不但會寫詩,還寫得一手好字。他那時常常要我從學校里拿舊報紙回去給他練字。夏天,他寫得手臂發(fā)麻,額頭滲出了汗珠,也不肯休息;冬天,他就披件大衣,在書桌下放一個火籠,仍是不知疲倦地練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每年的除夕,全村人都會拿著紅紙求父親寫春聯(lián),父親總是來者不拒。這可把我累壞了!我在一旁要幫他倒墨汁,折紅紙,還要把一副副寫好的對聯(lián)放到空地上去晾干,再把一幅幅對聯(lián)收起、折好,像陀螺似的忙得頭暈眼花,腰酸背疼!父親對我的辛苦好像視而不見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到了正月里,來我們村做客的人,看到主人家門上的春聯(lián),都是大加贊賞,情不自禁的豎起大拇指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那時總覺得寫舊體詩賺不了什么稿費;字寫得再好,也不能當飯吃。加上心里對父親有一點點成見,就沒有虛心地向他老人家求教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等我當上了教師,天天要在黑板上寫字,才覺得寫字是多么重要,于是自己買上字帖,照瓢畫符,字還是寫得不是很好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這些年,中央電視臺播放了《中國詩詞大會》,在全國上下掀起了一股不小的舊體詩創(chuàng)作熱。以舊體是為主的刊物,也像雨后春筍層出不窮。于是,我也學著創(chuàng)作舊體詩,可連父親一半的水平都沒達到,而且在格律方面總是不能完全過關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于是,我向在詩詞與書法方面的行家請教,他們總是半遮半掩。我在心里想:書法和詩詞創(chuàng)作大師其實就是我的父親,真后悔當初為什么不虛心向他老人家請教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如今,我做了丈夫,做了父親,做了外公,做了爺爺,我才徹徹底底地讀懂了父親!覺得我當年的所作所為是多么的無知與幼稚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每次回到故鄉(xiāng),我常常會跪在父親的墳前,把我已發(fā)表的寫的有關于他的一些詩歌、散文,和著紙錢燒了。我一邊燒,一邊心痛地哭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這淚水里,藏著我深深的懷念與懺悔!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