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青崖山的霧總帶著三分涼，蘇晚執(zhí)銅鏡站在崖邊時，鏡面映出的是獠牙外露的狐妖——三百年前她誤食靈果化妖，從此銅鏡里再也沒有過人間模樣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直到遇見沈硯。那是個游學(xué)的書生，誤入山霧時正捧著一卷《金剛經(jīng)》，見她時不驚反笑：“姑娘眉眼神清，怎會困于這迷霧之中？”蘇晚慌忙掩住鏡面，卻見他遞來一方素帕：“你眼角有淚，許是風(fēng)迷了眼?！?lt;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她從未在凡人眼中見過這般澄澈的光。此后三月，沈硯每日來山霧中為她讀經(jīng)，從“凡所有相，皆是虛妄”讀到“應(yīng)無所住而生其心”，蘇晚的妖相竟在經(jīng)文聲中淡了些，銅鏡里偶爾能瞥見幾分人形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“你不怕我是妖？”她終是問出口。沈硯合上書卷，指尖撫過鏡面：“鏡中所見，不過是你心中執(zhí)念。我看見的，從來都是個會流淚、會孤單的姑娘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變故發(fā)生在一個雨夜。山下村民聽聞青崖山有妖，舉著火把圍堵而來，領(lǐng)頭的正是沈硯的同鄉(xiāng)。“沈先生，此妖蠱惑于你，快離她遠點！”火把照亮夜空，也照亮了蘇晚瞬間顯露的狐妖真身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沈硯擋在她身前，卻被村民推搡在地。蘇晚看著他被火把燎到的衣袖，看著村民眼中的恐懼與憎恨，突然想起他曾說的“眾生皆苦”。她猛地將銅鏡擲向山崖，鏡面碎裂的剎那，霧散了。村民們驚住——崖邊的狐妖不見了，只剩一個身著素衣、淚流滿面的女子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沈硯爬起身，不顧眾人阻攔，一步步走向她，遞出早已被雨水打濕的素帕：“我說過，你只是個會流淚的凡人。”碎鏡的殘片散落在草叢中，映出無數(shù)個模糊的影子，有妖相，有笑顏，最終都化作了兩行滾燙的淚。山霧徹底散去時，東方泛起魚肚白，沈硯牽著蘇晚的手走下青崖山，村民們望著他們的背影，竟無人再出聲阻攔。原來，當(dāng)我們執(zhí)著于鏡中妖相時，忘了每個人心中都藏著一座迷霧繚繞的山；而當(dāng)放下偏見與執(zhí)念，才會發(fā)現(xiàn)，眾生皆是會流淚的凡人，皆在尋找一束照亮心霧的光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