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說：山魂（24）鄭鐵輝 <p class="ql-block"> 鷹嘴爆破，山塌崖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溟溟之中，山魂蒼茫，大概是嶺兜大山的依依眷顧了吧？故以，在出事之初，解放與梅穎，仿佛有了某一種預感似的，恰適值醫(yī)于此矣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艾土改猛然一推，劉劍英還不明白什么回事？一個趔趄，便骨碌碌跌下崖底……恍然之際，崖巔一道寒光；迅即之間，那一聲“隊長被埋了”的嘶喊，像閃電般的凌烈，從鷹嘴崖那兒急驟地劃一道驚心動魄的悚然……解放知道出事了，急起，疾奔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那一截凌風的左袖，飄曳有聲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劍英跌落崖底，就在那一堆亂石荒草的旁邊，他的手臂淌血……不過，皮肉傷，人還清醒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艾醫(yī)生，快救隊長去！”劍英血染衣袖，嘴巴有血，但他還是一把推開解放，“我無礙，去救隊長！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劍英兄弟，無礙就好！”解放扶起劍英……隨后，明仁叔與自然一干人，也都趕了過來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你們照顧好劍英！”解放右臂膀一挺，挎上藥箱，直奔崖上而去！那是他的親弟弟被埋了呀……但是，在第一時間，解放還是先“奔”著異姓弟兄劍英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為了爆破，土改與劍英就近在崖側(cè)的一端挖了一個洞穴，以作為爆破的臨時掩護體。不料，劇烈的爆破震塌了掩體……鷹嘴崖的巖石風化嚴重，始料未及。雖然振平似乎也有所預料，但卻未曾料到會有這么嚴重的后果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隊長被埋，百身莫贖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人命關(guān)天，但塌方體又不敢敲，又不能鑿……用手扒、用手抓；手扒出了血，指甲也抓落了，但振平全然沒有知覺，他抓一把血，呼一聲“隊長，要堅持住喲！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二哥，你要挺??！”公社挖出土改的一只鞋子了，他那泣血的嗚咽，寒風聽了哆嗦，“二哥……馬上……可以……出來啦！”暮色茫茫，寒蟬索索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待解放氣喘吁吁地趕到了崖上，肖雄一把將他扶住，“艾醫(yī)生，慢點！”少一個胳膊，奔崖上不知有多艱難？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土改的雙腿踡屈著，頭顱還被卡在巖石的縫隙間……搶救，使不了勁；地狹，用不上人！肖雄用肩膀頂住那一塊欲落未落的風化石，只怕落石再傷了隊長……振平用手指摳挖，指甲都摳掉了呀，鮮血淋漓，淌在了隊長的臉頰，一滴，兩滴，三滴，隊長微然一動，似乎有了感覺，“隊長醒著呢！”振平摳出那一塊扎在隊長左邊眼眶的尖利碎石…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終于，他們從死神的手里挖出了被埋近半個小時的土改隊長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土改隊長，模糊的血肉之軀！他躺在公社的懷抱里，微微睜開了右邊的眼睛，他的左眼，被狠心的碎石壓傷了，血糊一團…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土改張了張嘴，微弱的那一聲“弟弟”，大概只有公社自己才能聽到，“二哥，大哥在你身旁呢！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解放在土改僵硬的右手上把脈，很微，很弱的脈象……他知道堅硬的山石已壓碎了土改的顱骨，生命微弱，已漸失體征……“二弟，哥在這呢！”解放用右手緊緊握住土改冰冷、僵硬的左手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土改用生命的余光在搜索著什么？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他一定想見一見才新婚周年的老婆惠麗……他一定想見一見一直疼愛著自己的媽媽……他一定想見一見生產(chǎn)隊長的爸爸，他想說，對不住了爸爸，土改沒能把生產(chǎn)隊長的工作做好……瞧土改喃喃自語，一臉土色，解放明白，回天無力，那是生命的回光返照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大牛拖著老邁之軀，也終于攀爬到了陡峭的崖上了……土改依依不舍的張望，正以一種生命的余光搜尋著自己跟前的親人——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爸爸！”土改拼盡余生之力的這一聲呼喊，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了……振平淚目，肖雄淚目；解放痛哭，公社痛哭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土改，我的兒呀！”大牛蹲在土改的身旁，悲從心生，老淚縱橫，“兒呀，爸爸來遲了呀！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土改睜不開的那一只左眼，忽然之間，就那么含著血沫睜開了，鮮血滲下了臉頰，滴在了大牛的手背上，一種鉆心的疼痛襲來……“兒呀，你媳婦惠麗生啦！”大牛含淚，在土改耳旁哽咽，輕輕的話語，“是一個小子呢，你嫂子梅穎接的生，像你！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暮合鷹嘴，寒風驟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土改的左眼不再淌血，慢慢的，右邊的眼睛也閉上了……嘴角邊上，只留下一縷年輕的微笑！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土改很年輕，那年他二十五歲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