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總以為歲月會沖淡些什么,直到整理舊相冊時翻出母親的黑白照片,忽然驚覺自己的年紀(jì),早已超過了母親離開時的春秋。三十多年了,二十平米的滾地龍?jiān)绫徊鸪闪藢掗煹鸟R路,可記憶里的煙火氣卻愈發(fā)真切,一閉眼,就回到了那間擁擠卻溫暖的小棚屋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父親走得早,家里貧困得很。二十平米的老屋里,擠著母親和我們兄妹三個——我和弟弟倆男孩,睡兩塊舊門板拼的木床上,媽媽和妹妹擠著單塊門板的板床,實(shí)在太擠,母親就鋪個草席睡在兩張床中間。也好,經(jīng)常給兩邊孩子掖被子,不會有誰挨凍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她從不讓我們受委屈,每天天不亮就摸黑起來,在15瓦的昏黃燈泡下生煤球爐,煙嗆得她直揉眼睛,卻先把烤熱的饅頭掰成三塊,給弟弟妹妹各塞一塊,剩下的碎渣自己裹著咸菜吃。母親在里弄的針織廠做零活,手指總被毛線勒出紅印,掌心里嵌著洗不凈的毛線絮,冬天裂開口子,滲出血珠就抹點(diǎn)豬油接著干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傍晚我放學(xué)回家,總看見她坐在小馬扎上,膝蓋上攤著毛線團(tuán),給妹妹織過年的毛衣,混著弟弟寫作業(yè)的鉛筆聲,是我童年最踏實(shí)的聲音。夜里我起夜,常見她佝僂著背,借著微弱的燈光補(bǔ)我與弟妹們,磨破的書包帶與褲子的膝蓋處,滿是繭子的手捏著細(xì)針,戳得指尖發(fā)紅,卻輕輕說“明天還要用,得補(bǔ)牢些”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后來我們兄妹仨都長大了,搬出了滾地龍,我也成了家,可再也沒人在我出門時,把煮好的雞蛋塞進(jìn)我口袋;再也沒人用滿是繭子的手,把我衣領(lǐng)上的線頭捋順。如今我也老了,看著弟弟妹妹各自安好,才懂當(dāng)年母親佝僂的身影里,藏著多少硬撐著的不易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五十年光陰彈指過,我們住的房子,都從二十平米換到了百十平米,吃的飯從粗糧變成了細(xì)糧,卻始終忘不掉母親的模樣:忘不掉她織毛衣時垂著眼的溫柔,忘不掉她掌心硬繭捏著細(xì)針的認(rèn)真,忘不掉她看我們兄妹仨湊在一桌吃飯時,眼里閃著的光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母親啊,原來不是二十平米的屋子太擠,是您把愛填得太滿,深到了五十年過去,我依然能清晰想起您,護(hù)著我們的樣子,而您,永遠(yuǎn)是我們兄妹仨心頭最暖的依靠,您從未走遠(yuǎn),我們從未忘記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(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,致敬原作)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