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 春節(jié)期間,當(dāng)?shù)氐闹匾矐c之一是成婚,我有幸見到一苗族嫁女的過程。男方是一戶相對富裕的漢族人家,婚事熱烈隆重,基本按照傳統(tǒng)過程:清晨,河對岸嗩吶隊伍響徹山丘,送親人流絡(luò)繹不絕,前面是抬家具抱被子衣物的,中間的提食品,有臘肉香腸各種米粑等,后面跟著數(shù)人,老老少少一長溜,苗女打扮花枝招展,周身銀飾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,眉清目秀楚楚動人,無蓋頭,純樸原始之美可謂驚天動地,真有朋友曾經(jīng)說過的“嬌嬌女、誰不愛”那樣的吸引力、愛意色心兼容并蓄那樣的吸引力。苗女由大舅哥背著,不緊不慢上船,送親者則蜂擁而上,船老板滿啦滿啦地喊,還是不斷有人往上擠,“下一船再上”船老板扯板撐槁,船到岸,苗女仍在舅哥背上,男方給送親客發(fā)兩元新票,印有車工的藍色票子附一條紅紙帶,我才知道他們拼命擠上船的目的。新郎家在山凹深處,竹林圍繞的四立三間木房,門面門柱朱紅油漆粉刷一新,讓我感到新奇的是那副對聯(lián),居然用了“忠孝傳家久/詩書繼世長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舅哥背妹跨火盆上石梯,進屋才放下,儀式由一老者主持,三叩六拜之后,男方父母給新媳婦發(fā)紅包,然后大家入席,喜宴擺在屋外院壩,二十來桌不夠坐,桌邊還圍站一些小孩,一盤一碗上菜,葷素混炒煎蒸炸煮,杯觥交錯,風(fēng)掃殘云。這席,最少吃去一頭大豬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若干年之后的一九八五年,我在電大上《法學(xué)慨論》課時,省高檢一位檢察官給我們講過一個故事:解放初期,黔東南一位苗族姑娘因為長得漂亮,追求者眾,而她只喜歡一位有志向、膽識、聰明能干但家境貧寒的青年民兵,兩人戀愛到了如膠似漆談婚論嫁的地步,姑娘卻被當(dāng)?shù)匾挥绣X有勢富家子弟看中,出重金賄賂女方父母,當(dāng)時的婚姻宣傳雖然倡導(dǎo)自由自主,但實際還是沿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包半模式,姑娘等于被父母賣給了富家子弟。迎娶那天,藏在路邊林中的民兵青年開槍打死了搶親者,殺人償命,青年被判死刑,行刑當(dāng)天,積極宣傳婚姻自主的當(dāng)?shù)貗D聯(lián)共青團數(shù)人圍劫法場,解救青年,迫使法院改判免死。雖說故事,但根據(jù)歷史背景也有一定合理性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見到的婚禮是喜慶熱鬧、平穩(wěn)安全的,苗女可能也漂亮到令人垂涎的地步,但時代變得文明進步,發(fā)生上述案例的慨率甚微,且劫法場的事絕對不允許也不會發(fā)生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野蠻和文明,往往只隔著一段孤立與共識的距離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一連民兵并沒有因為吃了豬肉分領(lǐng)豬油變得積極肯干,反而更懈怠懶惰了,也許長時間從事相同又費勁的體力活吃不消,城里的,很多還沒脫娃兒氣。出工不出力,半天鏟一下挖一鋤,小紅旗激勵、表揚夸贊不起作用,好在任務(wù)大頭基本完成,剩下的都是些輔助性工作,領(lǐng)導(dǎo)睜只眼閉只眼,民兵們得過且過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一九七二年三四月,春暖花開的日子,開始陸續(xù)有民兵回家,修整路基?壘砌堡坎、邊坡整理用不了很多人,少一人省一份工資,再說家中生產(chǎn)隊在催促,棒勞力得回去做莊稼。我被留下來,此時工作已經(jīng)很輕松了,干點扒勻道渣,協(xié)助挪移枕木的事,五月,焦溪那邊開始鋪軌,隔三差五去看雄偉長臂鋪軌機工作:一段鐵軌約幾十米,鋼架支起鋼繩吊著帶枕木鋼軌滑動,正式工們在軌道落地時用鋼釬微調(diào),軌道準(zhǔn)確無誤鋪在道渣上,隨即舉錘敲擊道釘使鋼軌固定于枕木,軟竹片的柄,圓錐、兩頭尖的錘頭,甩起來砸,這活既要力氣還要準(zhǔn)頭,我嘗試過,三錘有兩錘都砸偏。鐵二哥們(大家對鐵路正式工的統(tǒng)稱)熟練而利索,有女工在場時動作尤其瀟灑,昂首挺胸企圖砸出舞蹈樣子,一錘一繞甩,一砸一朵花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六月,河塘清澈透亮,光可見底,河灘開始流淌歡快的水花,如歌似鈴的苗女呼喊還在清晨回響,重新蓬勃的蘆葦隨風(fēng)搖蕩,鵝卵石、“水獅子”、稻田、野草、房舍、人家……一切都在,一切都和來時一樣,只是人少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爬上了最后一批回歸的汽車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