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執(zhí)筆~ 歆淦</p>
<p class="ql-block">今天的風是咸的。當我站在溫嶺珍珠灘的石欄邊,風裹著海的氣息撞過來時,我才懂當?shù)厝苏f的“這海是活的”是什么意思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海面鋪展在眼前,像一封被陽光曬透的藍信箋。漁船星星點點地浮在水上,藍漆剝落的船身浸在灰藍的浪里,像從時光里撈出來的舊物,船舷上“浙漁”的字樣還沾著剛曬透的陽光。對岸的房子是長在山壁上的,石墻疊著石墻,瓦頂挨著瓦頂,像一群擠在海邊聽潮的孩子——它們該聽過多少漁船歸港的號子?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遠處的島是蒙著霧的藍,白色燈塔像豎在島尖的筆,正蘸著云寫句子。浪拍礁石的聲音很輕,輕得像燈塔的光,要等風遞過來才聽得清。我舉起相機,長焦把霧都揉碎了,原來遠和近,在珍珠灘是可以被鏡頭折疊的。那一刻,海不是距離,是呼吸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也站在石欄邊,背對著來路,面朝那片被光洗過的海。黑外套被風鼓起,迷彩帽壓著額前的碎發(fā),肩上的背包沉甸甸地貼著背脊,像裝滿了未說出口的念頭。我不拍照,只是站著,任海風把思緒吹成一片片透明的薄紗,飄向那座霧中的燈塔。原來有些凝望,不是為了記錄,而是為了把自己交給風景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山腳下的小鎮(zhèn)依坡而建,房子挨著房子,顏色從淺灰到米黃,像被海風輕輕推著往上爬。它們不爭不搶,卻把生活過成了山與海之間的平衡術。幾艘船靜靜泊在水邊,像午睡的貓。遠處山巒被薄霧罩著,不說話,只用輪廓告訴你:這里的時間,是從潮水里長出來的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再往遠看,海天交界處,島嶼若隱若現(xiàn)。一座燈塔立在其中,像海寫給天的標點。海水是深藍的,波光粼粼,像無數(shù)細小的詩在跳動。天空淡得溫柔,整片海域安靜得讓人想放下所有執(zhí)念。原來遠離塵囂,不是逃,是回歸——回到海最初教人懂得遼闊的那個瞬間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我舉起相機,對準那座燈塔。陽光落在鏡頭邊緣,泛出一圈微紅的光暈??扉T聲很輕,像一聲嘆息。這一刻,我不是在拍風景,是在替海寫一封不會寄出的信。信里沒有地址,只有藍:是海面的藍,是遠山的藍,是燈塔在霧中守望的藍,是風里咸澀卻溫柔的藍。</p>
<p class="ql-block">珍珠灘的藍,是海給溫嶺的詩。它不押韻,卻有節(jié)奏;它不分行,卻句句入心。漁船是詩里的逗點,燈塔是句末的頓悟,而那些曬在石階上的漁網,銀線在陽光下閃著,像被拆開的星子,是詩里最亮的字眼。</p>
<p class="ql-block">臨走時回頭,暮色正往海面鋪。漁船亮了燈,像把天上的星子摘下來掛在船桅上。風還是咸的,但裹著暖——這是珍珠灘的溫柔,它把海的壯闊、島的安靜、人的煙火,都揉進了今天的每一縷風里。</p>
<p class="ql-block">原來有些地方不用找風景,站在那兒,就成了風景里的人。而我,不過是海寫這首詩時,恰好路過的一個標點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