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昵稱:桃源村人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編號:46088643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圖片:自拍+截圖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許都故地,曹魏雄風。城垣峨峨的國家五A級景區(qū)曹魏古城,坐落于許昌市市區(qū)中心,其中軸線南大街,分布著三國遺跡春秋樓和曹丞相府。五十年前,蓬頭垢面的我拉著一車千斤重的石頭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從南大街走過……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題寫的曹魏古城匾額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那年油菜花開的時節(jié),已是我插隊落戶的第二個年頭了。剛剛參加完周口地區(qū)知青積代會回到村里,公社的通知就到了,說是為了興修水利,要求各生產隊組織人員,到一百多公里外的禹縣崛山拉石頭。隊里決定派我們八人去完成這項任務。經過簡單的準備,我們拉著架子車就出發(fā)了。這次積代會上發(fā)的日記本我也帶在了身上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當年在拉石頭住的干店里寫下的日記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通往禹縣的公路上,擠滿了拉煤、拉石頭的架子車。路旁隨處可見用土坯壘起的低矮房屋,墻上用白灰涂寫著干店二字——這是拉車人的驛站,類似于現(xiàn)在的高速公路服務區(qū)?!案伞钡暾婵芍^“店”徒四壁:空蕩蕩的屋子里只有鋪在地上的麥秸和放置在窗臺上的煤油燈,門口壘著燒開水的爐子。拉車人自帶干糧和被褥,每晚交一毛錢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月上春樹,倦鳥歸巢,奔波了一天的我們在鄢陵城邊的一家干店駐足歇息。店內的墻壁被煙火熏的黑里麻秋,八條漢子擠在大通鋪上,自是一番別樣的滋味。睡前我起身湊近昏暗的煤油燈,寫下了這次行程中的第一篇日記。以后的六天里,無論多么勞累,了草的字跡都記下了當天的感受。這不光是在寫日記,也是在用纖細的筆觸與自己對話。當黎明來臨我們踏著晨露再次前行時,那忽明忽暗的燈光下被文字撫慰過的心靈會多一份堅韌與清醒:你不僅僅是一個拉石頭的苦力,更是一個心中有遠方的青年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走近大山。去時空車輕快,途中看到禹縣人民在山間修筑的提灌站,心里不由得嘆服:山里人真是有股子改天換地的倔犟勁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回程才是真正的考驗。車子在崛山裝了千斤重的石頭,沉的像拽著一座小山。最讓我刻骨銘心的是,靈井鎮(zhèn)西有一個令拉車人談之色變的名字——五里坡。那五里長的上坡路,我們埋著頭、弓著背,一任車襻深深勒進肩膀的皮肉;額頭上的汗水流進眼里,自是一片澀辣的模糊;肺部像著了火,連大口的喘氣都覺得那是一種不可求之的奢侈。那五里路不是走過來的,是拼盡全力,一寸寸從曾經的曹魏故地上掙扎出來的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進入許昌市區(qū),繁華的南大街是必經之路。熙熙攘攘的人們熟視無睹地看著這些灰頭土臉、衣衫襤褸、一身汗臭拉著重車的年輕人。我們無暇他顧,只是咬緊牙關,在車水馬龍間邁著沉重的步伐,艱難的穿行而過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曹魏古城見證了無數(shù)英雄的崛起,也見證了我們這一代人的成長之路。當年曹操“挾天子以令諸侯”,在亂世中艱難創(chuàng)業(yè);千年后,我拉著重車碾過同一片土地,為心中的夢想砥礪前行。不同的負重,相似的不屈,這跨越時空的精神對話,使我懂得了真正的堅強不是順境中的高歌,而是在體力透支時仍能保持一往無前的姿態(tài)。在忍耐中磨礪的韌性、在混沌中培育的豁達、在歷史場景中獲得的共情——有了這些,此后歲月里遇到的所有困難,都不會把我們壓垮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這趟行程最后的時刻終于來臨了,在離家不到10公里的道路交叉口,我們盼來了村里前來接車的人們。猛然間,我鼻子一酸,隨即眼眶就熱了,不是因為委屈,而是那種終于“到家了”的情緒釋放??粗l(xiāng)親們熟悉的面孔,聽著他們貼心的問候,這之前所有的孤獨和無助、疲憊與酸痛都被這切切的真情驅散了,仿佛那一刻天也藍了,風也柔了,連遠處熟悉的炊煙都成了世上最美的圖畫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拉重車后的第一晚就住在許屯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光陰荏苒,彈指間半個世紀過去了。最近一段時間,我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:開著車,重走一遍當年的路,奔赴一場與青春遺跡之間的約會!這一愿望,終于在今天這個冬日的暖陽里實現(xiàn)了。我站在崛山下,靜靜地凝望著曾經攀登過的山巒,任由思緒上下翻滾。山體裸露的巖石與枯黃的草木在夕陽的暈染下,顯得格外的沉靜與柔和。寂靜中,山谷里仿佛又回蕩起當年從山上往下滾石頭的撞擊與吶喊聲。我憎恨過山的沉重,它吞噬了我最好的力氣與年華,但此刻我心里涌起的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激。山不言不語,卻似乎又在說:你看,那些你認為過不去的坎,如今不都成了風景嗎?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又見崛山——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日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開車走過五里坡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稍后車子一路向前,掠過許屯,又毫不費力地躍上五里坡。站在坡頂朝下望去,我已看不到當年那個步履沉重、弓身前行的知青,他留在了那里、留在了1975年的陽春三月,與那輛裝滿石頭的架子車以及蜿蜒的山路,共同凝固成了一段永恒的記憶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