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若問現(xiàn)在的學生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，他們會異口同聲地說：學習、考試、名次。若問我們中學時代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，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：軍訓。我們的中學時期，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學軍年華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那是一個特殊的年代，中蘇交惡，美軍深陷越南戰(zhàn)場，“備戰(zhàn)備荒為人民”的口號響徹祖國，全民都籠罩在一種緊張的氛圍里。我們的校園生活也因此染上了濃厚的軍事色彩——年級是“連”，班級是“排”，學年組長成了“連長”，派來的工宣隊負責人擔任“指導員”。我們從1968年9月入學叫八連，直到1971年12月畢業(yè)仍然叫八連。每個排都有一男一女排長，排隊時總昂首挺胸地站在第一排，五個排匯成五列縱隊，便是全年級訓練時最整齊的模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們在中學的日子里，心中裝的是為保衛(wèi)國家而訓練，操場上常傳來軍訓的腳步聲和隊列的口號聲。每天必定要圍著三百米的操場跑十圈，完成三千米的路程，從開始的氣喘吁吁到步伐堅定，平心靜氣。汗水浸濕衣衫，更激發(fā)了少年的熱血與執(zhí)著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們的訓練還不止于校園，有時也會把訓練場搬到校外的大馬路上。全年級身著藍灰色的校服，列隊前行，那衣服帶著風紀扣和四個兜，頗有些海軍服的模樣，男女生都戴著配套的帽子，腰間扎著皮帶——有的是部隊戰(zhàn)士的帆布皮帶，有的是軍官的皮帶，在陽光下泛著樸素的光。藍灰色的隊伍浩浩蕩蕩，路人投來敬佩的目光，成了馬路上一道獨特的風景，也藏著那個年代獨有的印記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二排左一田素霞（班主任），四排右一曹德厚（副班主任），五排左一李新民，右一張德勝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軍訓的靈魂人物，是學生頭張德勝。他有著與生俱來的威信和極強的組織能力，喊口令時聲音洪亮，調(diào)度指揮時從容不迫，“集合”“齊步走”“立定”，每一個指令都像釘子一樣釘在我們心上。他說往東，沒人敢往西；他說立定，沒人敢多邁一步；他說臥倒，所有人都會立刻俯身，沒有絲毫遲疑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水中臥倒的訓練永遠地刻在我們的記憶里。1970年9月的一天，大雨從早上一直下到中午，大家想：今天下午不會軍訓了吧？但上第三節(jié)課時，突然接到通知馬上訓練。我們趕緊到操場集合，學生頭張德勝精神抖擻地站在前面，聲音洪亮：“今天剛下過雨，正是我們進行雨后訓練的最好時機，我們一定要把這次從實戰(zhàn)需要的訓練搞好?！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他講完話訓練就開始了，大家心里嘀咕，啥叫從實戰(zhàn)出發(fā)訓練。正想著，走在前面的五位排長就要走進水里了。但張德勝仍然喊著121，121……的口令，沒接到“轉(zhuǎn)彎”或“立定”的命令誰也不敢停下來，只得往水里走。有人心里嘀咕，這就是從實戰(zhàn)出發(fā)，遇水也得前進，但大家還是想簡單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時突然傳來猶如炸雷一樣的口令：“原地臥倒！”大家啥也沒想，只聽到“噗呲”一聲，我們?nèi)寂P倒了，一動不動，其中一大半人趴在水里，衣服和鞋都濕透了，最幸運的衣服上也沾了一些泥。過了幾秒鐘，聽到起立的口令聲，大家才站起來，有的衣服濕漉漉的，有的臉上有泥點，大家互相看著對方，臉上露出傻笑。有同學說：“太過分了！”也有的說：“就應(yīng)該從實戰(zhàn)出發(fā)，遇到敵人或炮火你還能跳過去嗎？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那次水中臥倒的訓練，成了我們青春里最鮮活的注腳。濺在臉上的泥水，濕透的衣衫，又氣又笑的瞬間，已刻進了屬于我們那一代人的集體記憶里，成了歲月中最難忘的一抹印記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1969年夏天，一個新的要求讓校園里多了幾分“兵味”——每人準備一把木質(zhì)的56式半自動步槍。這雖不是硬性規(guī)定，卻點燃了大家的熱情。所有人都制作了一把木槍，有的只有個槍形，但有的卻如同真槍一樣。我們班的李新民，憑著舅舅是木匠的便利，拿著從報紙上找來的槍圖，懇請舅舅幫忙打造。舅舅疼外甥，下了十足的功夫，槍的尺寸、刺刀、槍栓一應(yīng)俱全，連刺刀都能折疊，完工后再用銀粉一刷，銀灰色的槍身亮閃閃的，不細看竟能以假亂真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李新民第一次把木槍帶到學校時，同學們瞬間圍了上來，像極了《小兵張嘎》里嘎子拿出繳獲的“王八盒子”給伙伴們看的場景。大家眼里滿是羨慕，七嘴八舌地夸贊，李新民挺著胸脯，臉上是藏不住的自豪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木槍并非天天攜帶，只在有活動或特殊訓練任務(wù)時才帶來。軍宣隊的指戰(zhàn)員教我們持槍動作，預(yù)備用槍、突刺、防右刺、防左刺、防后刺，每一個動作都要求標準有力。我們學得格外認真，訓練場上反復練習，回家還對著鏡子琢磨，生怕哪個細節(jié)不到位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檢驗我們訓練成果的時刻終于來到了，在1970年全市春季中學生運動會上，我們大大地露了一把臉。那天，當我們穿著藍灰色的校服，邁著整齊堅定的堪比受閱部隊的步伐進入比賽場時，贏得了熱烈的掌聲。我們卯足勁表演刺殺操時，一招一式動作精準嫻熟，伴隨著鏗鏘有力的吶喊，吸引了場上所有人的眼睛，人們被我們的精神氣勢和干凈利落的動作所感動，贏得了熱烈掌聲，獲得了表演一等獎。我們歡呼雀躍，慶祝用心血和汗水獲得的榮譽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李新民因為有一把逼真的木槍，訓練時格外認真，動作做得標準，受到老師的青睞，被委以了重任。年級計劃在那年的全市秋季中學生運動會上表演炸坦克，把制作爆破的任務(wù)交給了他和曹德厚老師。他們帶著學校的介紹信去大石橋鎂礦買炸藥和雷管，去時乘火車，兩人的自行車托運?；貋頃r用自行車載炸藥和雷管，騎出大石橋城區(qū)，李新民的褲腳被自行車鏈子刮了一下，連人帶車摔倒了，把二人嚇得夠嗆，好在有驚無險，安全返回學校。學校購買炸藥的行為在今天一定是被禁止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運動會那天，李新民駕駛紙板坦克在比賽場上慢慢行駛，吸引了全場人的眼球。突然前面出現(xiàn)一支解放軍隊伍，緊接著兩個“敵人”從“坦克”里逃出來，與此同時，“轟隆”一聲，“坦克”被炸，燃起熊熊大火，很快化為灰燼。表演很成功，同樣獲得一等獎。這時李新民和他拿木槍第一次到學校時一樣，臉上掛滿了自豪的笑容，這是少年發(fā)自心底的笑容，更是少年用智慧和危險取得成功的笑容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我們軍訓的內(nèi)容，有齊步走、正步走、起立、臥倒、匍匐前進、刺殺、手榴彈、防空演習，還有用五天時間去八十公里外的本市最高峰老轎頂?shù)囊盃I拉練，幾乎所有的基礎(chǔ)訓練都有了，唯一遺憾的是，沒有實彈射擊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中學時期，那些圍著操場奔跑的清晨，那些列隊行進在馬路上的步伐，那些藍灰色的校服與銀灰色的木槍，還有李新民自豪的笑容，都成了中學時代最珍貴的回憶，深深鐫刻在歲月里，揮之不去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部分照片選自網(wǎng)絡(luò)，致謝原作者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