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在整理一疊收來的舊報紙舊書里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封未封口的信。打開一看,信封里有一枚很單薄的戒指。信上的字跡已模糊不清,勉強可理解,信是位母親寫給兒子的,囑咐兒子在部隊好好表現(xiàn),注意安全之類的話,落款是二十年前的日期,看來這是封未寄出的信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清楚記得,這疊廢品是隔壁村方姨賣給我的,她每天都會去撿些廢品,隔三差五就挑來賣給我經(jīng)營的回收站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方姨已年過花甲,背有些佝僂,步履蹣跚。每次來賣廢品我都有些不忍心看她,我覺得她太不容易,結帳時都會多給她三五塊??煞揭虖膩聿皇眨f她心里有數(shù),說我也不容易。她的善良總讓我熱淚盈眶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再次來我站賣廢品時我把她讓進了雜亂無章的辦公室,我從抽屜里拿出那封信交給她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問:“著急了吧?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方姨接過信淚水立刻“嘩嘩”地涌了出來。我明白我的判斷沒錯。我給方姨倒了杯水,讓她平靜一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當時認為方姨是為戒指失而復得而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過了會方姨的情緒平靜了些,她告訴我,孩子出生后沒多久父親就走了,孩子非常懂事,為了減輕她的負擔,高中畢業(yè)后沒考大學,選擇了當兵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兒子很孝順,當兵期間每月都會給她來一封信報平安。離復員前兩月,孩子在一次搶險救災中被洪水沖走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后來據(jù)知情人士說,那年洪水特大,大浪滔天,一瀉千里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方姨告訴我,回信還沒發(fā)出突然接到部隊通知,兒了出事了。這封信就成了封永遠發(fā)不出的信。信封里的戒指是準備給兒子對象的見面禮,沒錢,戒指很小。方姨回憶說,兒子出事后,戒指用不上了,就放進信封,也是對兒子的一種念想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她說:“戒指已經(jīng)不重要了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方姨告訴我,這封未發(fā)出的信她保存了二十多年,兒子沒留下什么,連張照片都沒有。她把這封信當作兒子信物。她一直小心翼翼保存著,不知咋混入了舊報紙中,她說自己看來已經(jīng)老了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有個同學在鄉(xiāng)政府上班,談起方姨的事他告訴我,方姨將撫恤金全部捐給了慈善機構。并講了方姨的脾氣有點倔。當時政府要表揚她,她一口拒絕,她說此事不公開。后來被工作人員纏急了,她極不耐煩地對那些工作人員說:“我沒那么高尚。” 話一出口她覺有些出格,或許覺得自己態(tài)度有些不妥,停了會,她平靜地說,“我老了,用不了什么錢。” 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她告訴工作人員她捐錢的目的是為了兒子。當年兒子在信中總提到戰(zhàn)友們的好。她想也許也有和兒子一樣為國獻身的戰(zhàn)友,他們也許已成家,有兒女。兒女要撫養(yǎng),要讀書。她想著的是那些孤兒寡母的艱難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和方姨熟了,常會與她聊聊。我對她的做法理解不了。一次,我話還沒出口方姨就接上話題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是個快入土的人了,用不了什么錢,農(nóng)村低保每月有一百多塊,加上撿些廢品夠用了?!?lt;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你太難了……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“忍忍就過去了?!狈揭梯p描淡寫地說了句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聽了方姨的話,我有點哽咽,感概不已,“忍忍就過去了”,這是種什么思維?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樸實無華,忍辱負重,堅韌無畏一一這些詞用在方姨身上一點都不過,多好的一個中國老百姓啊!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見方姨來賣廢品我悄悄將稱做了下手腳,多給了方姨幾元,這次方姨沒有發(fā)覺,也許她對我已信任了吧?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下雨了,方姨收拾好扁擔籮筐,默默地走了,我看著雨中她那佝僂的背影,有無限的敬仰也有深深的酸楚……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2025、11、23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