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 class="ql-block"> 從西湖回來的當晚,我們回到了槐樹巷的老樓。我站在租住房間的木窗前,看著巷口的槐樹在月光下?lián)u曳,突然想起老裁縫鋪老人說的話——“這屋子就是當年蘇晚住的地方”。鬼使神差地,我伸手摸了摸窗臺下方的墻壁,指尖竟觸到一處微微凸起的磚縫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“這里好像有東西?!蔽液八^來,兩人一起小心地摳開磚縫里的木塞,里面藏著個小小的銅制鑰匙,鑰匙柄上刻著一朵迷你海棠,和銀鎖上的花紋嚴絲合縫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是銀鎖的鑰匙?!彼弥€匙的手輕輕發(fā)抖,把銀鎖從我的頸間取下時,指腹都在發(fā)燙。鑰匙插進鎖孔的瞬間,“咔嗒”一聲輕響,鎖身緩緩打開——里面沒有金銀珠寶,只有一張疊得整齊的小紙條,紙張已經脆得幾乎一碰就碎,上面是用鋼筆寫的字跡,筆鋒剛勁,正是沈硯之的字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晚晚親啟:部隊已至蘇州,沿途尚安,勿念。昨日見路邊海棠開得正好,想起你總說要把海棠繡在我的長衫上,便摘了一朵壓在信里,待我回來,你再繡不遲。近日戰(zhàn)事吃緊,不知歸期,但你放心,我定會活著回來,帶你去看西湖的荷花,去荷風書院背詩,兌現(xiàn)所有約定。銀鎖你好生戴著,那是我們的記號,等我回來,再親手為你鎖上。硯之,民國二十六年六月初八?!?lt;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紙條里果然夾著一片早已干枯的海棠花瓣,比之前的殘箋更小巧,邊緣還帶著當年被小心摘下的痕跡。我捧著紙條,眼淚落在花瓣上,瞬間就明白了——前世的他不是沒有回信,而是這封信沒能送到我手里,只能被藏在銀鎖里,隔著戰(zhàn)火與時光,等著今生的我們拆開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“我記起來了?!彼蝗槐ё∥?,聲音里滿是劫后余生的慶幸,“當年我寫了這封信,托同鄉(xiāng)的戰(zhàn)友轉交,可后來聽說戰(zhàn)友在途中犧牲了,我以為這封信永遠丟了,沒想到你把它藏在了銀鎖里。”他伸手撫過銀鎖的內壁,那里竟刻著一行極小的字,是蘇晚的筆跡:“銀鎖藏信,與君同守,生生世世?!?lt;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我們把信和海棠花瓣小心地夾進蘇晚的日記里,銀鎖重新鎖好,掛回我的頸間,與懷表貼在一起。月光透過窗戶灑在書頁上,日記里的字跡、信上的承諾、銀鎖里的約定,在這一刻全部重疊——前世的遺憾,今生終于有了圓滿的答案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那天夜里,我們坐在老木桌前,一頁頁翻著日記和書信,他給我講當年在部隊的日子,我給他說蘇晚在巷口等他的時光,仿佛那些被歲月隔開的歲月,從未真正錯過。窗外的月光溫柔,頸間的銀鎖和懷表輕輕發(fā)燙,我突然覺得,所謂輪回,所謂記號,從來都不是為了讓我們沉溺于過去的悲傷,而是為了讓我們知道,有些愛能跨越生死,有些約定能穿越時光,只要彼此還在,就能把未完的故事,一直寫下去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第二天清晨,巷口的糖水鋪飄來桂花糊的香氣,他牽著我的手走過去,像之前無數(shù)次那樣,點了兩碗桂花糊,加了滿溢的糖。我看著他眼底的溫柔,摸著胸口的銀鎖,突然聽見心跳的聲音——那是前世未止的牽掛,是今生安穩(wěn)的幸福,是往后歲歲年年,都與他同頻的、永不停止的心跳。</p>